三十二、活该 我真不明白张灿为什么要大闹齐放。我想她事后肯定会后悔。我也觉得自己虽 然没有她那样撒泼,毕竟也没有输给她,相反,我已经用我的平静与机智战胜了她。 等她清醒过来以后肯定会觉得自己去丢人丢大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也是被张灿赶 出来的,搞得我很无奈地在深夜里自己打的回Uni ,而且身上还挨过她的拳脚,想 想还是气不过。我跟你无怨无仇,凭什么要受你这个?是齐放不给你守身,跟我有 什么关系?所以我回到Uni.没有直接睡觉,何况也睡不着。有了这样激动人心的经 历,哪能安然人睡?我在床上反复折腾了一会儿,又起来在校园里溜达,果真找到 一处还没熄灯的电话亭,那时校园里的公用电话已经多如牛毛,我们的宿舍里也安 装有电话,但我没法回去,虽然可以叫门,但讨厌传达的盘查。 找到电话后,我就给江成打电话,告诉他张灿把齐放打伤了,请他过去看看。 江成是齐放在B 城——恐怕也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知道齐放的伤并非严重 到那般需要别人照料的地步,但我要渲染一番才能惊动江成去看他。我的目的当然 不是像我说的那样让他去照看齐放,而是我知道张灿大概还没走,江成也在电视台 工作,也是个小有头脸的人物,我就是想让他去了在那里遇到还在撒泼的张灿,我 就是想让她丢人丢得更大,让她以后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这是我对她的报复。我 这叫“软刀子杀人”。就算齐放问起,这也可以解释为我对他的关心。 当然,我告诉江成,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江成去了齐放家,一定会劝走张灿。 这样一来张灿就不可能住在齐放那里。听她口口声声说齐放的黑窝就是她“自己的 家”,一副要在“自己家里”过夜的阵势,我不知道齐放会不会顶住。就像张灿自 己听说齐放有了女人就被刺激得发疯专门踢我的下身一样,我也不想让齐放再跟她 睡在一起。我知道张灿是只十足的骚狐狸,勾引男人很有一手,手头有成打的男人, 齐放未必就能抵住她的骚劲儿。我曾经问过齐放,他和张灿第一次在一起是谁追谁。 “当然是她追我了。”齐放说。我让他给我详细复述一遍当时的情景,一方面出于 好奇;一方面,我自己也想学学如何勾引男人,跟这些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比起来, 我真的算得上纯洁。听齐放的意思,张灿在这方面绝对在行,所以我一定要让他讲 给我听:“我在电视台打过一阵工。一次和她一起去滨海出差,滨海市的宣传部长 晚上请我们吃饭,在饭桌上我就感觉到他和张灿之间肯定有一腿。” “你怎么感觉到的?” “这就很难解释了,或者通过他们说的一句话,或者看对方的一个眼神。总之, 是一种直觉。” “你能肯定?” “绝对。”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回宾馆,宣传部长送我们一直送回房间里,还不走,张灿给我使 眼色,让我也呆在那里。这就更说明这两个人之间不清楚。” “后来呢?” “后来宣传部长熬不过我们,看我死活不走,他只好走了。都快半夜了。张灿 是我的领导啊,吩咐我下去送宣传部长,还说让我接着回她房间交代一下明天的工 作。” “你们订了两个房间?” “对,”齐放自己讲得来劲,大概还陶醉在那段美好的记忆里,不用我发问, 就接着往下说,“送完部长我又回到她的房间,她已经洗过澡,穿了很性感的睡衣 侧卧在床上,袒露着雪白的胸。她让我坐下,然后就告诉我,有很多男人对她垂涎 欲滴。故意挑逗我呗。我快坚持不住了,赶紧起身告辞。” “她那么瘦小,还有胸?” “有啊,大着呢。”齐放立即纠正,“你不知道,张灿以前可丰满了,体重ho 公斤,你听我说,她一下跳下床,握住了我的手。一握我的手,我就受不了了。” “所以你们就在一起干了。” 齐放不往下说,窝起嘴唇,脸上是坏坏的笑…… 假如齐放曾经瞒着我见了张灿,假如张灿再施展媚人的伎俩勾引他,我不知道 他还能不能把持得住。所以我要搬江成出来作救兵,我知道在我和张灿之间,江成 是绝对支持我的。我这样做,也够阴险。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善良,没想到原来还有 如此歹毒的一面。我想起来了,大概我从小就挺歹毒,记得跟哥哥打架,我打不过 他,就把他的家庭作业本偷偷地藏到鸡窝里,他第二天交不上作业,少不了挨老师 一顿。我从小就知道借刀杀人。不过后来我一直在修善。今天是个例外。 两小时后,齐放来8 号楼找我。齐放苦瓜着一张脸,像个被秋霜打蔫了的老茄 子。我从来没见到他这么难看过。大概有些心虚,或者只是觉得自己理短,他跟我 说话,几乎不用眼睛看我。 “后来怎么了?”我问。 “你走后,她就不那么疯狂了。” “你们谈了?” “对” “她说什么?问你还爱不爱她?” “对” “你肯定说你还爱她,跟你前天晚上跟她说过的一样。”我讽刺加挖苦地说。 “我告诉她我跟她彻底完了。”他似乎又理直气壮起来。声音加粗,但还是不 敢看着我说话。“她也很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打我!” “她要有那么善良,就不动手了!”听他的口气,确实是不想跟张灿在一起了。 “她后悔自己在你面前掉了价。后来江成又去了,她还有脸再在电视台里混?” “她瘦得跟个猴儿一样,还去‘大闹天宫’。我还以为你齐放有多高的眼光呢。” 我继续挖苦他们俩。 “她以前很丰满,后来因为闭这些离和,得了胃病,一下子瘦了20公斤。”齐 放似乎又在替她说话。 ‘为你消得人。憔悴?“ 我发觉自己真的很有才华,我的才华无时无刻不“横溢”出来,比如说现在。 再比如说,跟齐放在一起仅有的那一次——齐放自己先“释放”了,爬在我身上有 点遗憾又有点自嘲地说“廉颇老矣”,我就即席发挥地说“只能饭矣”,言外之意 是骂他饭桶。齐放不仅不恼,还很欣赏我。都是学中文的,都懂得幽默。我喜欢齐 放的一点,就是因为他懂得幽默。我觉得自己比他高明,就在于我是制造幽默,他 是欣赏幽默。如果一个人不懂欣赏我的幽默,那我跟他绝对没有共同语言。 “少打击我们吧。”齐放的口气不像求饶。 “她至于这么大闹吗?” “她说了,目标很明确,就是想拆散我们。你走了以后,她说济放,不错嘛, 女孩子气质好,又很有灵气。但经过我张灿的炮火的洗礼,她如果还跟你在一起, 那就是你的造化了‘。”齐放说完,第一次正眼看我。目光里带着审查,还略微有 一丝恳求。大概是引用张灿的话刺探我的底细,大概害怕我真的不理他了。 这次是我避开了他的目光。 说真的,给江成打电话的那一刻,确切地说,是在校园里找电话的路上,我的 确动过这样的心思——跟齐放分手。亲口说过要嫁给他后,我心里总是有些解不开 的麻团。或者说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些麻团,才一激动之下说了这样的“豪言壮语”。 那时候我一直反复思考这个问题——嫁不嫁给齐放,答案始终是50对50. 我说嫁给 他,好像更多是出于这样的心态:强加给自己一个结论,了除这些揪心的麻团,好 像是只图一时的轻省。其实我发现根本没有那么简单。说过几天以后,我还是在思 考“我是不是真的要嫁给齐放”,如果现在撤退,是最好的机会。再加上齐放瞒着 我假冒“加班”偷偷地跟张灿约会,不由自主地让我联想到范蠡对我的欺骗。 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如果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艾伦,艾伦对我绝对忠诚。艾伦绝对不会背着我找 别的女人。艾伦以前的女朋友来看他,他也告诉了我,他们现在还是朋友,但我相 信绝对没有那种关系。艾伦是肯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守心、守身的男人。 这样的美德,中国的男人大概一个都不会有。 齐放看出我在出神,小心翼翼地问:“在想什么呢?”似乎很想从我的嘴里或 者眼睛里得到他刚才问的问题的肯定的答案。似乎我这样的表现让他内心已经感到 有些不安。 “张灿呢?没要在你那里过夜?” “她开始不走,后来江成去了,才把她劝走。”‘“回家了?” “没有。她说她不回家。她吃了很多安眠药,她是吃了安眠药从家里出来的, 她说她就是想死。后来我们就把她送到大亨酒店,给她要了个房间。” “大亨,你掏钱?” “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她自己有那里的贵宾卡,可以打八折。” “她真吃了安眠药?”我怀疑是她故意骗取齐放的同情心。 “真的。去酒店的时候,她走路都走不稳了,摇摇晃晃的,好几次险些跌倒。” “有没有危险?要不要送医院?”我担心地问。我是真担心她的安危。我虽然 恨她,还不至于盼着她死。何况,如果真出了人命,追查起来,我自己恐怕也有麻 烦。 “看来是吃了不少。一到房间就死沉沉地睡过去了。” “那怎么办?你没有给他老公打电话?” “打了。人家说‘出了这种事,相信你自己会处理好的’。” “她老公不管她了?” “不知道。反正她是从家里出来的。可能她老公没拦住。” “那怎么办?” “江成在房间里守着。隔半个小时把她叫醒一次,只要别一直睡死过去,就不 会出人命。所以我也要赶回去替江成。我今天就在那里守着,等她确实脱离了危险, 我再走。” “那不送医院,会不会有后遗症?”我问,心里还有点紧张。 “我只保证她现在不出人命,有没有后遗症,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