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念着你的好 大概跟范蠡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很幼稚,生活、爱情、我的人生道路,一切还 都是玫瑰色。 范蠡亲手培植起又亲手打碎了我的梦想。 不,范蠡打碎的不仅仅是梦想,也不仅仅是一颗心,范蠡是在残酷地重塑一个 灵魂。我是从死灰中复燃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范蠡以前所谓的“涅粱”。无论 如何,这种“涅磐”应该不是范蠡的本意,因为范蠡的理想是涅磐后成为凤凰、成 为神明,而我却还是一个人而且活得比以前更痛、更苦。也是从此以后,我开始思 索价值与生命。或许我以后会成为一个哲人,那要感谢范蠡。不,应该说诅咒范蠡, 因为这是我的不幸。 如果我能够,我情愿停止这些不解饥渴只增烦恼的思考。但是我不能。我发现 自己越来越“务虚”。我甚至开始认为实在的都是假的,用钱买到的都是不真实的。 我甚至认为只有用钱买不到的、最不实在的才是最真实的——在我眼里,这最真实 的最值得追求的就只剩了真知、真爱。我注定要踏上一条充满磨难、充满痛苦的路。 我相信性格即命运,这就是我的性格,也是我悲剧的命运。 我曾经试图逃脱,手段是麻醉自己,措施是跟齐放结婚,但我还是做不到。即 便我嫁给齐放,最大的可能还是挣脱出去。 我走了,去了几千里外的S 城。 我离开了齐放。 我离开了Uni.我逃离了感情的旋涡,却没有背负感情的债。 我麻醉自己的结果是让自己受伤更深。 这份伤痛当然不仅仅是来自张灿。是张灿帮助我更加看透了人性的自私与残酷。 既然曾经爱过,为什么不在彼此心目中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为什么要把自己在对 方眼里的好统统破坏?! 齐放一声“活该”,被毙的不仅仅是张灿,还有我自己! 这个世界不给我希望,但我还要无望地活着。因为我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 因为我可以死,但不可以让那些爱我的亲人承受我死去的痛苦与打击。为了不让他 们心碎,我也要悲壮地活着。 我活着,我走我的路。 我感激范蠡最后对我的坦诚。我甚至觉得假如我的恋人做了对不住我的事,我 不会像张灿那样报复他。默默地离开当然是宽宏大量,但这是不是一种报复呢?假 如他日后后悔当初离开你,那他自己内心的自责恐怕会更让他难受。让他自己的良 心去谴责他,比用武力压制更痛苦。我跟范蠡也一样,虽然是他背叛了我,但他后 来多次给我写信求和,九七年国庆节还回来看我,可我已经不再理他了。不是说我 不可以原谅他犯的错,而是我觉得已经失去了对他的信任。我执意要解除跟他的婚 约,在回他家离婚的列车上,他还在求我。他向我坦白了心底所有的阴暗,他说他 首先对不起张惠丽,张惠丽读大学的成绩比他自己好,毕业时也想考研,却被他劝 说得做了替罪羊顶替他回去工作。他说他当时跟文德一贴得那么近,就是为了讨江 导欢心,让江导推荐他考饶导的博士,因为他知道江导与饶导是患难之交。他问我 还记不记得硕士毕业前经常帮他一起在微机室修改毕业论文里的数据?他说他发现 用他的数据材料根本得不出他的结论,怕答辩时通不过,所以篡改原始数据,因为 他的计算机功夫好,参加论文答辩的教授们便发现不了。他还说他跟谭秋力在一起, 是因为谭父亲手里的权力,靠了这棵大树可以节省自己30年的奋斗,但他不爱潭秋 力,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可能太危险。我很感激他对我说了那么多实话,这些话可能 是很少有人能够听到的。他说坐在我身边,他还是有一种非常非常安全的感觉,他 说我给他的安全感是绝无仅有的。我想他没有骗我,他大概也真的不想离开我。 其实,我还是由衷地感激范蠡。感激他对我的呵护,感激他带给我的近四年的 快乐与幸福。现在回想起来,有很多美好的记忆。我相信美好的记忆是生命中最珍 贵的财富。 我大概已经学会排沙简金。把过去的美好留下,让那些不快烟消云散。这可能 又应了范蠡“炼金”的话。我从我的痛苦里炼出幸福与快乐。 范蠡像个预言家,而实现他预言的却是我自己。 我在无知无爱的人群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