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不返 辽南县城有位家长给孩子买了一台钢琴,就在当地拜一位音乐学院师范系毕业 的学生当老师。孩子12岁,对钢琴很有兴趣。家长充满希望地问那老师孩子在钢琴 上能不能有发展?能有怎样的发展?那位师范生非常肯定地说,这孩子很有天赋, 完全可以考取沈阳音乐学院附中钢琴学科。孩子母亲可乐坏了,逢人便说自己的孩 子如何如何能考入附中云云。周围也有明白人,给她泼了冷水,可她不信。她为了 验证一下,通过别人介绍,到沈阳音乐学院附中钢琴学科找到一位老师。这位老师 听了这位12岁的孩子弹奏,感到素质很一般,基础也一般,而且存在不少毛病,便 直言不讳地对那位家长说,你的女儿考附中大概不会有什么希望,除非出现奇迹。 那位女同志不相信,一再缠着这位老师,最后,硬是和这位老师说妥,每两周 乘火车来沈阳一次,让这位老师给上课。这位老师很有责任心,他劝孩子母亲,不 必花费这么大代价,花费代价越大到头来受到的损失越大。可那家长吃了秤砣—— 铁了心,以为孩子有了这样高明的老师教,安有考不上附中之理?她哪知道在沈阳 在辽宁各个城市练琴的孩子有多少?人家都是从四五岁就开始练琴了!她以为考附 中就像考中学差不多,却不知道附中一年只招收十几个学生。在全省招收十几个弹 琴的学生不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吗? 她带着女儿乘火车到沈阳学琴后,火车票涨价了。母女往返车票一次就得四五 十元。这位女同志没有工作,为了挣钱供女儿练琴,她做衣服卖,常常做到夜半更 深,十分辛苦。 那个师范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用心对这位家长说了那么一句话,导致这位家长 迷途不返。我见过那个女孩弹琴,手的机能极其一般,音乐素质丝毫没有特异之处。 这样的孩子,在沈阳,随便一划搂,就能成百成百地折摞,她怎么能够考上沈阳音 乐学院附中呢?“奇迹”是极难出现的,她势必下场很惨。可是,她死抱着这一希 望不放,无论做出多大的牺牲她都认可了。 死心眼的家长并不少。 我在沈阳采访了一位女同志,她是位文化素养不低的知识女性,大学本科毕业, 本来有能力考研究生,但为了家庭放弃了自己事业上的深造。她是那种对家庭对儿 子都特别倾心尽力特别容易满足的女同志。她的丈夫是一方名人,搞体育的,有着 事业上的辉煌成就。儿子继承了父亲的素质,10岁,长得又高又大,看上去像15岁 的孩子。这孩子取名克思。就从这名字上看,志向够不一般了。 那女同志毫不掩饰我对她儿子名字夸奖后所产生的喜悦。她说克思特聪明,在 省重点的小学里是学习尖子。几堂课不上,几次作业不交,考试时照样得100 分。 克思4 岁时就开始学游泳,很有潜力,许多行家都认为他是块游泳的好料,可她坚 决不让儿子以游泳为发展方向,谁要在她面前说她儿子是搞体育的料,那她会无比 反感。她给儿子买了钢琴。她一心巴望儿子能当个钢琴家。 克思的确也喜欢弹钢琴,一天可以弹上八个小时。他所在的学校竟然破例地批 准他每天下午可以不上学在家练琴。这使孩子母亲欣喜万分,更加刺激了她渴望儿 子当钢琴家的美梦。 克思练了半年琴,进展神速,乐得她找到音乐学院一位老师做个鉴定。她努力 掩饰着自己兴奋的心情,在一旁观察那位老师的表情。她不断地提醒对方她儿子只 练了半年。她以为那老师一定会惊讶她儿子的音乐天才。可是那老师的眉头越蹙越 紧,最后对她说:你的儿子根本就不行,半年功夫算白搭了。要练,得从头开始。 她受到重重地打击。她哭了,一夜都没睡着觉。第二天,她双眼红肿地找到教 孩子钢琴的老师,把音乐学院老师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追问她的儿子到底行不行。 这位老师刚接收她的儿子没几天,在接收时,他已经对她说过这孩子毛病不少,需 要改,只是说得客气一点,但她对儿子期望过热,没有也不愿往心里去,就没当一 回事。这一次她感到问题严重了。她反复跟老师说她是如何肯下力气培养儿子,如 何希望儿子成为钢琴家,她乞求老师给她儿子破例每周上两次课,她可以拿双倍学 费。但老师没有答应。并劝她不可太急。太急是不行的。她神经质地一再问老师她 的儿子到底能不能成气候,老师说,这可说不准。她一个劲儿让老师表态,但老师 始终重复那句话:“说不准。” 是啊,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准呢?在当今,聪明、有才气的孩子这么多,又都 那么早就接触了钢琴,她的儿子再有天才,但10岁才开始起步,毕竟太晚了。 她已经为儿子能不能在钢琴上成气候迷了心窍。听说我要找钢琴系一位教授采 访,她马上和我一起去找。进了钢琴系那位教授的琴房,她客气地对我说:“我只 谈二分钟。” 我退出来,在走廊等着。隐隐地,我听到她喋喋不休地又跟教授讲了那个老师 在昨天晚上如何说她儿子不行,她如何一夜没睡觉,说着说着,她唔唔地哭了。教 授劝她别哭,可她哭得越发伤心,边哭边恳求教授一定要给她儿子看看,到底能不 能行。善良的教授满口应允。 面对这种女人,谁能不应允呢?我想,那位给她泼冷水的老师一定不会想到她 会由此伤心难过成这副模样,否则,他肯定不会那么直言的。舒曼说:“音乐不是 像普通的手艺一样,可以被任何人学会。”搞音乐需要天赋,需要才气,并不是随 便什么人靠下功夫就可以成功的。但一些对钢琴对音乐缺乏理解的家长认准了一条 道走到黑。到头来,必然要造成很大的牺牲和损失!也会贻误了孩子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