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篇 再婚访谈十三被采访人背景:齐淑菊工人50岁 我是在与北京电视台合作拍一部关于下岗女工的主题片时认识齐淑菊的,那时, 下岗再就业的她是北京某医院的护理员,每天在高危重病房里工作12个小时,月薪 800 元,可她是那么的满足。 在摄影机前,我与她谈了两个多小时,作为区里推荐的再就业典型,对自己的 经历她已有一种轻车熟路的稳熟。报纸,电台,电视台的采访已经让她干练起来, 对她这种走套路的侃侃而谈,我和节目的编导都有些失望,本来,她的经历是会让 人流下眼泪的,可由于说的次数太多,她已经有些不再会动情了,期望她会打动更 多观众的我们只得结束采访,但是,我对齐淑菊说的一个细节却久久难忘。 她谈到自己的生活时说,去年,他们19岁的儿子考进大学,她绷了快20年的神 经才算松下来,她才开始考虑自己该怎么好好地安排生活了,这一切都因为她是个 离婚又再婚的女人。 我至今记得她当时说这话的表情,那是一种悲喜交集却又无法倾吐的苦涩,就 为了她那天采访中惟一流露的一种很人情味的东西,我跟她成了朋友,以后,我们 经常在电话里聊天。有一次,为了一个熟人看病的事儿,我还到那家医院找她帮忙, 而真的坐下来谈她自己的家庭故事的时候,我认识她已经快两年了。 她的家在前门附近的那一片平房里,那是真正的大杂院,而她跟丈夫住的是一 间正房,外面在屋檐下接出来有一米多宽的棚屋,是她儿子从10岁起就住的“房间”, 就是这样的房子也是她再婚以后才享受得到的。 齐淑菊跟我聊这事的时候,她丈夫到前妻家去了,那边的女儿过生日,16岁了。 齐淑菊的丈夫说,要跟女儿好好庆贺一下,这月的工资就不往回拿了。 “我现在儿子不在身边,也花不了多少钱,他的工资我也没指望,不拿就不拿 吧,反正,我这点钱省着点用,也能将就着过。” 齐淑菊谈起这些事,有一种无奈的宽容。 “我们姐妹五个,就我最小,可数我结婚晚。我原先在北京仪表厂工作,各方 面都特别要强,还是车间里的团委书记,人家都谈朋友,我就坚持不谈,可后来车 间里让我帮助后进青年,我就跟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工结成了对子,他比我小三岁, 吃拉弹唱样样精通,就是爱旷工溜号,上班不好好干活儿,整天喝酒闹事。我同他 结成互帮对子后,他收敛了不少,但是却追开了我。 当时我们家知道后都坚决反对我找这么一个二流子一样的男人,可我那时也不 知怎么了,就觉得他这样的男孩子一定要我这样的女孩来拉住,才不至于滑下深渊。 我18岁就入了党,而他18岁却蹲了一次拘留所,我们之间政治地位相差悬殊, 但我却认为这正是我会让他走上正道的优势,我一心想用我的感情来感化他,使他 感觉自己并没有被社会抛弃,从而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抱着这样一种很纯洁的想法,我开始与他恋爱,并经常到他家去帮他父母做些 家务,本来,对他已失去了信心的父母,因为我这样一个积极要求上进,在单位年 年是标兵的女孩都肯嫁他们的门,也高兴地逢人就说,“我们的儿子有救了。” 1979年10月,我被评为局里的青年标兵,有了一次到北戴河疗养的机会,我和 他就在那时结了婚,我们在北戴河度过了两星期的时间。 局里领导知道了我的选择,还特别地给我们批了10天的婚假,让我们到上海去 旅游,可当时的我想到厂里的工作正是忙的时候,便和他商量好在北戴河一结束疗 养便回厂上班,这在当时便传为佳话。因为我是29岁才结婚,等有了儿子我已经是 30岁的人了。 结婚以后,我和他父母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刚开始他对我终于决定嫁给他还有 些感激,对我也不错。 可时间一长,我在单位红红火火,特别是休完产假我提前上班后,又被提升为 车间副主任,而他仍然是车间里的工人,每天我在大会小会上讲话,他就穿一身工 作服缩着脖子在下面听。有时候,旁边的工人还起哄,逼着问他,“她在家是不是 也这样领导你。” 都说男人的虚荣心比女人还强,他更是一个要面子却不太懂道理的男人。在厂 里他对我的工作没办法开口,回到家里,他就处处找茬与我比高低,每次为了不让 他父母为难我都是对他让步,可这样反而让他在家里养成了唯我独尊的习惯。 对我他从开始骂到动手打,继而发展到车间里当着那么多工人,把我们夫妻间 的私事都当笑料往外说,搞得我的处境非常尴尬不说,还没法正常开展工作。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