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篇 其实,在我的同龄的朋友中间,有不少人便是在维系着婚姻,又渴望跟情人一 起的生活中煎熬着,有时候,看到他们一把年纪的人了,整天为摆不平家里的妻子 跟女友之间的关系唉声叹气。我就庆幸自己的选择,人生本来属于自己选择的东西 就很少,当你真的有机会再选择一次的时候,我想值得珍惜的是你得到的机会,而 不是让你痛苦半生的生活。如果怕痛,那也许只有选择忍受,可忍受的结局往往是 玉石俱焚。我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说也因此给别人带来了痛苦,那么与我受到的折磨相比我们应该算是扯平的了。 再婚访谈二十历史铸成的错不该成为我和他下半生的背负被采访人背景:宋玉,女, 53岁,退休教师 与职业很相称的一身整洁衣裙给她带来一种严谨的风度。宋玉女士,她让我称 她为老师,这样比较习惯些,她在夏日午后的阳光下眯着眼睛对我说。 我习惯了别人称我为宋老师,因此为只有这样的称呼才让我感到自然一些。像 我们这样年纪的女人谈起婚姻总是有一种难以把握的局促感,这同我们当年根本无 法把握自己的命运有关。在师范学院读书时,我曾有个要好的男友,他跟我不是同 班,我是学中文的而他却是学机械的。 我们是在新生入学的舞会上相识并相恋的,他是武汉人,个头不是很高,但却 精神,很有一股精明劲儿。当时由于我的家庭出身比较复杂,我外公解放前夕又跑 到台湾,因此,在我的一系列活动中,学校无一不以“特殊”的理由关照我,包括 我的毕业分配。 当时,我分到了山西晋城一个乡办中学教书,而他却分到了长沙一家军工厂。 临毕业前夕,我送他一条自己亲手织的枣红色羊毛围巾,他送了我一本乳白色封皮 的日记本,我们两个等于交换了信物,互订了终身。 可是,山西与湖南相隔万里之遥,并且,那时交通很不方便,更不要说什么电 话,我们之间开始只能以通信互致问候。这样坚持了有一年多,我们之间突然断了 书信。 因为他那边是军工厂,而地址只是代号,我找也找不到那个地方,可他为什么 不给我来信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整天忧心忡忡,做什么也打不起精神来,这时, 我们的教务处主任也是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逐渐同我接近,并对我问寒问暧,让我 在孤独无依中感到了几丝温暧。 那时我因为家庭背景的牵扯在学校里也很孤立,学校领导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 态度让我对这个单位恨透了。本来,还有男朋友的信让我在心灵上有几丝慰藉,可 自从他那边断了音信,我也像浮在了半空中,不知为什么特别想抓住一个可靠而结 实的地方靠一下。 这时,我们的教务处主任,也就是雷,在听了我几次无奈的倾诉后,竟利用关 系帮我调到了县中学教历史课。这里的环境比乡下的中学要宽松很多,而且,教历 史课人也很轻松,我从心里感谢雷,但从没有任何要与他发生点什么事情的念头。 可雷自从帮我调动以后,便经常到我在县中学的单身宿舍来看我,并且,每次 都要呆到很晚才离开。时间一长,我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无可奈何,毕竟,他是在我 困难的时候惟一帮我的人。 这样一来,不仅乡里中学,就连县里的中学都知道雷是我的男朋友,并且,认 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对这种传闻感到好笑,因为,我甚至从来没有仔细 看过雷的相貌,并且对他的家世一无所知,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朋友。 而且,我一心想着长沙那个男同学,我坚信在不久他就会与我联系上,并且, 我已经想好如果我们再见面我就打算嫁给他,我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可是,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是常常来,最后成了一种惯例,每到周六雷必 定到我这儿呆到周日才回乡下的中学。而我在这种难以言明的尴尬中只好每逢周六 晚上便到别的女教师的单身宿舍同她们挤在一张床上。 有几次我想挑明了跟雷说,我根本就不爱他,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可我总是 说不出口,我怕出言不慎,伤了这个看上去蛮厚道的男孩子的心。 当时,我对回北京还抱着一线希望,我指望我的命运出现奇迹,或许哪一天有 什么机会,我可以调回北京,所以,我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山西结婚。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1970年,我母亲在北京突然遇车祸去世, 当我一路风尘从山西赶到北京时,母亲早已火化,因为是盛夏,尸体不能久留。 想到母亲说没就没了,我不由大放悲声,一边哭我一边狠抓住另一个人的手, 我看到那人的手上流出了鲜血,才想到那是谁。那是雷,一直默默地跟我跑了几千 里路来奔丧的雷。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