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篇 这时,一个有着金黄头发,湛蓝眼珠的年轻法国女孩径直走了进来,一身洁白 的网球衣裙把她婀娜的身材衬托得无可挑剔。她和我碰了个迎面,却只用眼睛审视 了我一下,连个招呼也没打便上楼去了,这在法国人中是少见的。我猜想这是个正 处在青春期的叛逆女孩。 果然,露西看着女孩走上楼去,悄悄地对我说:“这是我女儿汉娜,她只有16 岁,正在读寄宿中学,现在因为是假期,所以回家来住几天,可平时她不在家里住, 你尽管放心搬过来。” 露西看来是个失败的母亲,对女儿她有一种惟恐躲避不及的小心翼翼。 如此优越的条件我再不抓住,恐怕就再也没有绝处逢生的机会了,就这样,我 搬到了露西的家。 果然她的女儿很少回家,有时她偶尔在假期回来,每天只穿着胸罩和三角裤坐 在桌边吃早餐。 我受不了她这种肆无忌惮,只得把早餐带到学院再吃。好在晚上她还比较安静, 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听摇滚乐。 说是母女,露西同女儿几乎无法沟通,她们连日常琐事都从不面对面地谈,通 常的情景是女儿站在楼梯上,而母亲则在楼梯下说着那些必须说的事儿。 如果同意,女儿会面无表情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如果不同意,回答母亲的往往 是一声震天动地的摔门声。这对法国母女是我眼里解不开的谜。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19岁的汉娜考进了大学,我也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可 妻子从国内给我寄来了离婚协议书,告诉我如果不马上回国,那便只有离婚,因为 她已经三十多岁,她想要个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她再也不能忍受这种等待。 要婚姻还是要事业?这种精神上的煎熬让我恍恍惚惚,以致在第五大道拉琴时 竟没有听到旁边的人喊“警察来了。” 等我清醒过来时警车已在眼前,我扔了琴便跑,警察在后边穷追不舍。眼看我 就要落在警察手中,前面开过来一辆蓝色的弗拉雷轿车,车窗摇下来后见是露西。 我上了露西的车,很快把警察甩在了后边。 在车上,我问露西怎么这么巧刚好碰上这惊险的一幕,可露西却告诉我,她知 道我每天在第五大道拉琴,每到傍晚都会开车到这儿转转。 第二天早晨我没有去上课,正在苦思冥想如何把琴从警察局赎回来,露西却一 身寒气的走了进来,原来她早就到警察局交涉了,并交了一笔保证金才把我那命根 子一样的大提琴给赎了回来。 抚摸失而复得的大提琴,我问她:“警察怎么会相信你?” 露西笑着说:“我说你是我丈夫,因为我讨厌你在家拉琴,你才跑到街上去的。” 露西说得如此大方,我却有些不知所措,感谢她一番后便借口要上课出门了。 都说法国女人浪漫、多情,我也知道露西偶尔请男人来家共进晚餐,有时还会 在外面留宿。这些对法国女人来说应该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只要爱就在一起,绝 不问什么结果与责任。难道这位多情的法国女人会对我这个穷留学生有意思? 那晚我独自去了酒吧喝酒,我想起了要和我离婚的妻子,想起了自己为成就事 业而漂洋过海在这异国他乡忍受贫穷和寂寞,心中的苦闷拼命地用酒去浇…… 直到深夜,我才回到家里,露西也没有睡,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很想倾诉的 欲望,竟抓住露西的手把妻子要同我离婚的事情对她讲了。 我记得露西一边说我“可怜”一边扶我上床,第二天早晨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 露西那宽大的卧室里。 我正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考虑自己该负什么责任,可露西却满面春风地把 早餐端到了床上,表情亲呢地与我偎在了一起。 我满心惶惑不知该说什么,露西却对我说道:“亲爱的,你不向我求婚吗?我 已经爱上你很久了,可你们中国男人真的太拘谨。”“可是,可是我有家庭,有妻 子……”我知道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坚决。 果然露西说:“那一切不是马上要成为过去吗?如你要放弃法国,那我不会留 你,可你真的舍得放弃吗?” 露西知道我的弱点。她劝我给妻子自由,也给自己在法国找一片屋顶,“这可 是在巴黎!”她不无骄傲地对我说。 是啊,在巴黎!这诱惑太巨大了,以致我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在妻子的离婚 协议上签了字,并很快同露西结了婚。 动荡不安的生活随之结束,我成了音乐学院最让人羡慕的中国留学生,每天开 着弗拉雷轿车上学放学,第五大道那些孤独的音乐,仿佛从来没在我的生活里存在 过。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