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抉择 谁不想走进青藏高原呢?皑皑的雪峰,纯净到了极致的蓝天,金碧辉煌的布达 拉宫,悠远神秘的藏传佛教……这一切都在诱惑世人去走近她,却领略那儿的壮美 与神奇。然而,又有多少人能撩起她的面纱呢?且不步说山高水险路漫漫,光是3000 多米或是更高的海拔高度引起的高原反应,就让很多人在畏惧中压抑着渴望与心动。 考察前,首次徒步穿行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科学探险队队长高登义打电话找我, “怎么样,你去一趟吧?”我说,“我是想去。”了解我的高登义立时就指出我底 气产足。可我又怎能做到底气足呢? 作为一个经常报道科学探险及其它科学新闻的记者,我是清楚高原反应的后果 的,轻则头痛、恶心,重则会犯肺水肿和脑水肿,抢救时稍有延误,就可能在抢救 的路上气绝身亡。这方面的例子并不鲜见。 不是害怕死亡,而是不忍心再让挚爱我的老母与妻子为我担惊受怕。我踏访过 南极大陆、远渡过南沙群岛、穿行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每回妻子都在家里忍受着 常人难以想象的焦灼与担忧。尤其是我赴南极的那段时间,浓浓的牵挂竟使妻子的 头发小块脱落,就像“鬼剃头”。我以前不相信李自成因为渡不过河而白了头,但 当我见到妻子的头皮时,我相信了。我回来了,我妻子的头发脱落处又长出新发, 依然秀发如前。如果我去西藏,很难说生命不像一缕轻烟,会随时飘散。我怎能再 让妻子为我担心,惶惶不安地过日子呢?何况我已向她许诺过,再也不做科学探险 采访了。我又怎能让70多岁高龄的老母提心吊胆,甚至承担突然的打击吗?要知道, 她是根本经爱不起的呀! 不仅如此,我还担心自己年过五十,身体禁不住折腾,未到目的地就被迫飞回 北京。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去年国家测绘局组织记者去西藏采访,一记 者在那儿待了不到一天,就因高原反应而被迫乘飞机返回成都。我问他感觉如何, 他作如是回答:“甭提的,那儿空气稀薄简直没法待。”假使我也因身体吃不消而 中途返回,别人会不会笑我不知天高地厚,光顾逞强?果真到了这个地步,将是非 常难堪的。 其实,当记者以来的二十多年间,我有过多次去西藏的机会,但都放弃了,最 主要的顾虑,怕承受不了高山反应。因此,我曾经下过断言,“去不了西藏恐怕会 是我永远的遗憾!” 这一回,当机会再次来到身边时,我又犹豫了。确实,我有足够的理由不去。 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又与机遇失之交臂,不苦心自己陷在遗憾中。 作为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是世界第一大峡谷发现者之一的我,虽然掌握着有关大 峡谷的丰富的材料,却从未对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做过探秘。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 只能被动的使用他人提供的材料写文章,而没有自己真实的感受,去坐在论道。因 此,这次我真的想涉足西藏,亲临大峡谷,完善自己对大峡谷从发现到亲历的过程。 觉得只有这样才算对得起“大峡谷发现者之一”的称号。 不去的理由很充分,想去的愿望又特别强烈,于是我不停地给自己找理由: 参加考察队的记者名额十分有限,想去的都得经过反复讨论才能批准。但我不 需要,因为我是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却世界第一大峡谷的发现者之一,加上我又有多 次参与科学探险的经验,考察队组委会的一位同志就声称,在这次赴藏探险上,张 继民是记者中唯一不需要讨论者。对我,他们显然开一个大大的绿灯。别人想去都 去不了,我为什么要白白放弃这个机会呢? 我是有50岁了,但50岁有什么可担心的?参加考察队的,还有五个同志比我大, 最大的都有63岁了。他们都不怕,为什么我要怕?例如,中国科学院的地理研究所 研究员杨逸畴也参加这次考察,而他有着严重的高原反应。90年代初,他去海拔只 有2000多米的四川松潘开会,结果因高原反应严重,呕吐不止,被送下山。后来, 他去不了青藏高原,但内心缠结着的对青岛高原的依恋使他无法放弃她:去不了海 拔高的地方,就去与其相关的海拔低的地方吧。于是,他又赴塔克拉玛干沙漠考察。 站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再往南望去,便能看到巍巍昆仑。正是此种解不开的情 结,这次终究使杨逸畴不畏高原反应,决定再赴藏参加考察。 杨逸畴尚且不惧,我为何要怕呢?一是我未去过西藏,身体不见得就不行;二 是万一有强烈的高原反应,被迫返回,也不是什么“无缘见江东父老”的事,重要 的在于参与嘛! 抉择是艰难的,去与不去两种想法展开拉锯战。最终,去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 妻子是通情达理的,尽管她的心又将悬挂起来,但她没有阻拦我。 参加考察需要进行心肺功能和肝功能的检查,合格者才能最终成行。当我看到 体验表上盖着的红红的“合格”二字时,心情是非常愉快的。 接下来的日子紧张而忙碌,临行前的准备工作是必不可少的。 先是资料的准备。作为一名记者,必须搜集剪贴将要考察地区的地形地貌、风 土人情等有关资料,以备随时写出准确的探险考察报道,不仅论而有据,而且能开 阔思路。 虽说已决定去了,但到我内心并不是没有担忧与动摇,因此思想上也得准备。 换句话说,叫进一步坚定信心。在得知我将赴西藏探险后,有的朋友开玩笑说:“ 张继民,下次再见你时,是给你接风洗尘还是开追悼会?”玩笑是善意的,我对此 并不在乎,但它确实说明了探险的前途莫测。决心一下,我给自己加油鼓劲,便对 自己说:不管前方等待你的是什么,你都要勇敢的面对!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平常讲起这句话,总觉有点空和大的色彩,然而,对探险 考察者而言,强健的身体真的比什么都重要。记得1997年12月游张家界时,陪同我 的小我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都走不过我。常年锻炼增强了我的体质,但若想顺利 完成此次考察任务,我还得强化训练。为此,我每天都去离我家较近的玉渊潭公园 走一圈,或跑一圈。以前疾走需一个小时,后来我半个多小时就能走完全程。 公园内两湖中间有很多连绵起伏的小山包,一二十米高,有的还挺陡,我不停 地爬上爬下,锻炼脚腕的灵活性,以使自己能经受住日后陡峭山路的挑战。自我设 计的一个月的强化训练使我的体质大大增强,并让我充满信心:我一定会成功! 再就是时间上的准备。在我所在的国内部政文编辑室中,我担任着行政职务, 是主任。编辑室人手又少,我一走,大家的任务就更重。考虑到这一点,在临行前 的两个月中,我就尽量多带班,从早盯到晚,以减少其他同志日后的负担。按理, 考查前,我应集中精力准备资料,锻炼好身体,但作为编辑室负责人,我得为同志 们着想,不能过早地抛下编辑室的工作。 出发日子一天天临近,家中的电话也益发的热闹,时时传递的亲朋好友的关心 与问候。我谢谢他们对我的关心,但说实话,真的不喜欢这种要我千万注意安全的 叮嘱,这是对我的强刺激,让我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 4月6日终于到来了,队友们相聚在北京南苑机场,虽然互相认识的并不多,但 彼此之间都很亲切,因为大家都不去想即将可能遇到的艰难与危险,而是怀着共同 的心愿:顺利完成科学探险考察任务,早日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