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通喜马拉雅山 初到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人都会发现这里是一块神奇而又诱人的土地。那遮天 蔽日的参天古木;那山花浪漫,青翠欲滴的山谷;那白雪皑皑,连绵起伏的群山; 那奔腾呼啸的滔滔江水;那蓝天白云下悠然自得的牛羊,无不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 的景象。 而这一切,首推西南季风的频频送暖,也恰恰得益于大峡谷所提供的水气通道 的作用。当暖湿气团在西南季风的吹动下,向北面的喜马拉雅山推进时,高耸的喜 马拉雅山成为暖湿气团很难逾越的天然屏障。急于北进的暖湿气团继续游动,终于 找到一个劈开雄奇的喜马拉雅山的朝南的豁口——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尾口,便以 不可阻挡之势,顺着又长又深的大峡谷猛烈地向北冲去。所到之处,和风化雨,润 物无声,给当地带来了绵绵不尽的润泽,使得大峡谷及其周围地区物种富饶,资源 丰富。 为了更深刻地理解大峡谷作为水气“通道“和加热大气的“烟囱”作用,去对 比大峡谷之外的另一番景象,离开派之后,我们沿着雅鲁藏布江逆流而上。公路两 旁依旧是相看两不厌的青山,山谷谷底依然是狂奔怒吼的江水。但渐渐地,我们的 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原来相隔咫尺的两岸青山在悄悄地拉开距离,河谷在渐渐地展 宽,有的地方可达两三公里甚至三四公里。江水的轰鸣声也在逐渐地变小,以至不 闻其声,只见它在默默的汩汩流淌。再往前,更没了险滩,甚至没有太多的涟漪。 它像一部残缺破损的机器,更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没有任何生气。特别是岗嘎大桥 以东的河段,江水分成好几股细流同时在一块大约两三公里宽的平坦沙滩地静静地 流动着,与我在大峡谷所见的急流滚滚、气势雄浑的雅鲁藏布江完全判若两样。由 于河流的分叉,江心洲一又接着一个,不屈不挠地从江面上显露出来,上面甚至已 稀稀疏疏地长了些翠绿的灌木丛,有时竟连成一大片,成为江上的一景。 不仅如此,山上的植被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如果说,从派到米林县城,植被 还没有太大的变化的话,而过了米林县城不远,这种状况则大为改观。沿途,我们 依然沿雅鲁藏布江往西行,河滩上江水不能冲刷的地方,形成一片较大的平坦河谷 地,上面绿树成荫,麦浪滚滚,仍是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但山上的植被已渐稀疏, 岩石裸露,极目四望,不再是满目醉人的绿色。过了县城30多公里后,这种变化就 越发明显,山越来越秃,只有少量矮小、稀疏的灌木丛艰难地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 在风中摇摆不定,给人一种萧瑟、荒凉之感。此地与大峡谷相隔不远,但两种景象 却截然不同。一边树茂草丰,繁花似锦,一边是乱石满地,一片荒凉;一个风光无 限,令人赏心悦目,一个景况凄凉,令人顿生哀情。对比是何等的鲜明!倘若这里 再有一个大峡谷,给南来的水气提供一个北进的通道,那该有多么好,一定又是一 个莽林覆地,动物繁多,山花怒放,江水咆哮的大峡谷,一派亚热带风光。 带着无限的感触,我们必须继续马不停蹄地西行。离开朗县之后,环境变化更 令人触目惊心,这里已明显呈现干旱、半干旱状态,有的地方几乎寸草不生,没有 一丝绿色,除了石山还是石山。朗县县城就坐落在光秃秃的是石山下边。周围没有 绿树,树内也难觅几棵树。这些情况表明,从印度洋过来的暖湿气流流进入雅鲁藏 布江大峡谷之后,渐渐失去了它所向披靡的势头,到此已是强弩之末。面对如此景 象,有人便突发奇想,既然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发挥着水气通道的作用,造就了藏东 南的绿洲,那么,能否采取一些人工措施,改变藏西北的干旱状况,使其也像大峡 谷一样秀美。于是,便有了炸通喜马拉雅山之说。即除了自然形成的雅鲁藏布江大 峡谷,成了从印度洋和孟加拉湾湿暖水气向北运动的通道外,再在喜马拉雅山比较 适合的地方炸通个口子,再造一条水气通道,让更多的暖湿气流长驱直入,进入藏 西北。表面看上去,这个想法实在妙不可言。曾一度,新闻媒介竞相刊登这一设想。 脑筋活络者又想以此去国外争取多方面的合作。当然,也有人怀疑甚至否定它的可 行性。一时间,一些人就此事炒得沸沸扬扬,或进或退,各执一端。 这里,暂不论炸通喜马拉雅山造就一条新的水气通道是否可行,单就雅鲁藏布 江中上游生态环境而言,确在恶化,一个明显的标志便是雅鲁藏布江河谷的沙漠化 极其严重。在派,我见到一处沙漠上山的景观,约有五六米高,沙埋没了植物,形 成一小片黄沙地。离开派大约10公里处,又有一处非常明显的沙漠上山。离开大峡 谷越远,沙漠化现象就越为明显。有的地方的沙漠把公路都给埋没了,积了厚厚的 一层,车子驶进去,越陷越深,以至进退两难。从米林到朗县,至少有四处路段为 积沙所掩埋,致使雄风万里的丰田越野在此顿失其往日的势头,陷入连绵起伏的沙 丘,且难以自拔。为了赶路,我们的司机不得不冒着炎炎烈日的暴晒,下车摁动前 轮的一个机关,变两轮驱动为四轮驱动,以增强车子拔出沙丘的力量。如此反复, 才翻过了一个接一个的沙丘,艰难地摆脱了困境。 更有甚者,在米林和朗县中间地段的一个山窝里,漫漫黄沙,竟令绿色节节败 退。不仅五六百米高的小半个山全是黄沙,无情地吞噬了森林,而且还霸占了山脚 下唯一的一条公路,长约150米的路段全为沙子覆地,令司机望而生畏。不得已,司 机只好沿着雅鲁藏布江潮湿、半潮湿的沙滩地行驶,因为只有这样的地方,路面才 比较结实些,车子不至于显得太深。再往前,情况更为严重,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 一处平时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沙害,只见沙漠几乎把整个山埋去了,在色泽 上,同周围的山体形成强烈的反差。这种沙害,一直到拉萨还可以见到。考察结束, 返回内地时,我从贡嘎机场乘飞机起飞后,在雅鲁藏布江河谷的上空飞行时,我不 经意间往下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又是片片黄沙,蔓延在山坡谷地,约飞了两三分 钟之后才不见沙山,足见西藏沙漠化之严重。 沙漠之所以上山,是当地的地形所致。雅鲁藏布江为例,两侧的高山像两道天 然屏障,风一吹,沙子没有落脚之地,唯一的选择,只能侵袭两侧的高山。在内地 的平原地带,沙子一般是顺着风势来回滚动。 无疑,沙化现象很令人担心,但我们同样看到了令人惊喜的一面。当地人们在 治沙方面已经取得一定的成效,快到山南地区之前,只见路边整整齐齐地植有很多 人工防护林,横看成行,竖看成线,有的已长得相当茂盛。我们去的时节正值春天, 人工林的叶子淡绿淡绿的,更显示出欣欣向荣的景象。特别是泽当城北面沿江的绿 化林带又宽又长,颇有规模。据了解,这一带的沙化现象曾经十分严重,以贡嘎县 为例,风沙季可长达数月,沙化面积以每年3000亩的速度递增,贡嘎机场的飞机曾 多次因弥天的黄沙无法起降。解放后,人们为治沙造林花费了很大的功夫,但收效 甚微。直到1991年“一江两河”工程启动之后,造林任务又提上了日程,在多方共 同努力下,短短的10年时间便筑成了一道长达150公里的绿色屏障,不仅起到了阻挡 风沙的作用,而且美化了环境,改善了生态。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一大片防护林, 沙漠终有一天会吞并泽当城,进而侵袭城南面的大部分农田。 然而,这种绿化也仅限于雅鲁藏布江南岸的河谷地带。站在公路北望,它的北 岸,已形成大面积的沙地,沙丘一个连着一个,白花花的。沙漠化是人类的悲哀, 也是人们的大敌,如果听任它继续蔓延,后果将会更加严重。 以前,我曾去过塔克拉玛干沙漠作科学探险采访,对沙害的严重性深有感触。 只见沙丘所到之处,吞噬农田,毁灭村庄,让昔日繁华化作断壁颓垣。近年来,我 国北部的沙漠仍在南侵,如腾格里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等。在我国内陆地区,如 河南的一些地方,也有滚滚黄沙造成大量良田被毁。尽管各省、区在治沙方面已经 取得一定成效,但还远未降伏沙魔,我国的治沙任务还相当紧迫。 其实,不仅在西藏,在我们国家存在沙漠化的问题,而且全世界都面临这个共 同的问题。因此,为呼吁全世界人民行动起来,为防治沙漠化做出努力,保护人类 的安全和利益,1994年12月,国际防沙防止荒漠化公约的签字仪式在巴黎举行,1998 年6月17日是联合国第四个“世界防止沙漠化和干旱日”,沙漠化的问题已经引起全 世界的普遍关注。 炸通喜马拉雅山,改变雅鲁藏布江中、下游干旱及沙漠化严重局面,实际上只 是一个美丽的童话而已。首先喜马拉雅山高耸入云,坚不可摧,是难以炸通的:其 次,即使炸通了,能否达到目的,仍是一个问题。有位环境学家曾就这个问题谈了 他的看法。他认为有自然界有自己的规律,人类只有在认识自然,尊重自然的基础 上,才能有效地利用自然,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说,在北纬25度至35度这个纬度里, 地球上其他地区除了海洋就是沙漠,唯独我国的青藏高原东侧不是沙漠,这正是得 益于青藏高原,如果把喜马拉雅山炸通了,破坏了原有的生态平衡,相关地区就有 可能变为沙漠。 因此,可以认为,炸通西马拉雅山这一设想,是一种无知的表现。如何遏制雅 鲁藏布江中上游地区的干旱与沙漠化,还需要人们进一步去探讨,但无论如何,不 能干出诸如炸通喜马拉雅山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蠢事!试想,诸如我们毁林种地、 围湖造田之类的违反自然规律的做法,反过来又受大自然惩处的教训还少吗!1998 年,长江全流域,松花江和嫩江流域出现极为严重的水灾,就同生态环境受到破坏 密切相关,为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实在应引为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