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年代 沈阳日报编辑部编著 人生第一课 安欣 我手臂上有块伤疤,其状如弯弯的月牙深深地嵌在皮肤里。 那是七十年代中期,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又掀高潮,我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插队到 新民西部一个贫困落后的小村庄,在那儿我上了下乡的第一堂课——割高粱。 小队张队长给我们这些未经过风雨的小青年上了第一课,他仔细讲了割地的要 领,并反复做着示范动作。人站在垄沟一测,右手握镰刀柄末端,开割时,先将镰 刀伸出用刀头勾住前方的高粱,使之向自己倾斜,再用左臂夹住钩过来的高粱,然 后镰刀贴地面刀刃与高粱秆呈45度角用力一拉,一棵棵高粱就纷纷倒下。看着张队 长麻利轻松的演示,镰刀与高粱接触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如同拨动琴弦奏出的田间 小曲,我感到有趣。那挥镰的一招一式也不复杂,我心想,割地不过如此。 一种新鲜感和好胜心使我们这些初生牛犊争先恐后地冲进了高粱地,大家都想 在这第一天一试身手,我也不甘落后挥镰开割。头几下虽说步伐稍显慌乱也无节奏 可言,但感觉还可以,似乎割地并不难,看看身边的老农不紧不慢地割着,心想只 要铆足了劲,他割一下我割两下就不会被落下。我甩开膀子劲头十足地往前割,干 着干着胳臂开始发软,脚步开始变乱,一会工夫已是大汗淋漓,握镰刀的手不住地 打滑,脸上手上被高粱秸划出一道道小口,让汗一蛰如针扎般难受,这时我已有些 气喘吁吁,旁边的老农仍不慌不忙地割,但已把我落下—段距离。我急了,挥动镰 刀拼命地割起来,由于不得要领,刀磨得不快,又急于往前赶,镰刀运作已全无章 法,东—下西—下,有些高粱不是割下的而是连根从土里拔出来的,完全变成了— 种蛮干。就在我心急火燎地胡割乱砍之时,手中的镰刀一滑,没割断高粱秆却割在 我的胳臂上,顿时胳臂张开一月牙形口子,血流出来, 我忙按住血口。此时露水汗水湿透全身,更糟糕的是握镰刀的手打满了大大小 小的水泡,且有的已破口出水。伤口的疼病,浑身的湿漉,极度的疲惫,一起向我 袭来,浑身所有的力气几乎用尽,我挺不住了。看看前方,老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 踪,漫长的高粱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时我感到割地哪里一件轻松的活,它简直太累太难了,我恐怕坚持不到地头, 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干了。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喊,小青年加油啊,快到地 头啦!那是张队长在喊,那声音是鼓励也是鞭策。我猛一激灵,又站起来,心想,要 顶住,别人能干到地头,我也应该干完,可不能给咱下乡青年丢脸。我用衣袖缠住 伤口,咬紧牙关,忍着疼又操起了镰刀…… 我究竟是怎样跌跌撞撞地割到地头的,已记不清了,可我肯定那是一步一滴汗 一步一滴血割完的,我庆幸自己没有掉队。 回首往事,我感到下乡那是我人生开始的—段最艰难的路程,也是最磨炼人一 次经历。它使我真正体会到劳动的艰辛,懂得粮食的来之不易,农民劳作的苦累。 那段经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将使我受用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