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年代 沈阳日报编辑部编著 秋深了 李晶 秋深了,我想见识大自然辉煌的成熟与萎谢,想看见原野的深紫,林木的金红, 花地的怒放,这都没可能,可能的,惟有用心,用心内的视觉,在想象中完成。 在这尽享果实的秋日里,总逗我生出许多相反的联想。比如在橙红的胡萝卜和 潮湿的土豆背后会见到广袤无边冷硬结霜的灰黑色土地。在绿茸茸的毛豆角和金灿 灿的黄豆中,见到雪里抢收大豆的场面。 一个人在前头划着结冰的裤腿,趟开豆垅上压盖的雪被,一个人在其后低头猫 腰往前猛割趟出来的豆棵。 连长挥着镰刀在前方高喊:“上冻了,上冻了,抓紧!”那时一入大秋,连长 就这么喊,大会小会总这么喊。于是秋日里的辛苦是一年之中最繁重的。大田里是 抢收菜豆,野地里是打草集垛,厂棚里是赶制最后几拔砖坯。比起现在的人,皆是 以胃口来收获秋实种种,那时的收获却仅止于用手,用手使镰刀、挥铁锹、舞铁钗。 风风火火,无休无止。似乎胃口上的满足仍是匮乏。人也如其它季节一样照例适应 着这匮乏。偶尔违犯了纪律,顶多是从地里装了几个土豆回来,埋到炕洞里烤熟了 吃。香是很香的,但常常未等吃到它,人已经因为一天累得太过头,先在铺盖上倒 头睡实了。 在远离了灰黑色的泥土,远离了催人的哨声,在不事稼穑、不披霜雪的安宁的 今天,我相信,大概正是靠了那样一种习惯,我才给自己的生存注入了一些牢靠的 理由。 秋深了。太阳收缩了夏日的炎光,楼墙上长春藤血脉一般红红地爬着,孤单地 树叶为秋风掠过也发出一种海潮般的阔音。我悟到,季节的更迭永远意味着生的深 沉的演化;秋实带给人的欢乐,其最美丽的价值只应该是奋进。所以远远地,我又 听到连长在冰一般清澈的天空底下高声地大喊:“上冻了,上冻了,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