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洗澡 翁池中 那还是三十年前的这个时节,当时我和同伴们刚到高淳插队不到二个月。一天, 队长在生产队突击脱粒前宣布,收场后生产队将安排洗澡,引得全队老少们一片欢 呼。为了照顾我们这些弱劳力,队里分配知青烧洗澡水。 那时高淳农村,在整个漫长的冬季里,人们很难洗到几次澡。洗澡,实在是一 种奢侈。需等到逢年过节放假有空时,步行十多里到县城去才能洗到澡。为此每队 自设澡堂一个,也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开放,如过年前、打场后。队里的澡堂, 实际上是一间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屋,隔成两小间,外间放一口盛满清水的大缸,里 间是一口米把直径的大锅,可在锅沿上挨着坐6—7人,下面连着室外烧火的炉膛。 边烧边洗,全队近百号人全在一锅煮。当然是分批,既定的程序是:男人全部过后 才轮到女人和孩子。整个过程中不换热水只添冷水。寒冬洗澡能在瞬间感受两重天, 在外间换衣像掉进冰窑里,冻得直哆嗦;隔一扇小门的里间则是另一个世界,那个 暖呵一直能暖到人的心里。腾腾热气朦胧中,人们大声说笑打闹着,彼此相帮,努 力地搓着。洗呀,泡呀,直到下批的人把小屋门敲得山响才起身。水洗少了,便遣 那年青些的冲到外间提冷水续上。水凉了,就冲着屋顶大喊“再热点”,锅下烧火 的自会赶紧往炉膛里多放些柴草,水立马热。回想起那滋味,大概现代人享受的 “芬兰浴”也不过如此吧。待全队成员处理完毕后,舀出汤水的色泽比浓咖啡还甚。 奇怪的是那时人们全然不顾洗澡水是否清洁,据说是因为洗澡脏水不脏人。 那一次负责烧水的是与我同知青组的一女孩。一大锅水烧热后,久久不见人们 到来。她便近水楼台先得月,脱衣跳进大锅洗将起来。水清清的,热热的,一人独 享,伸胳膊伸腿,别提多自在了。岂料,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先是下工后匆匆赶来 的男人们发现他们的特权被破坏,大发雷霆。随后不顾满身的汗水和尘土,不约而 同集体“罢洗”。唯有妇女们特别高兴,叽叽喳喳一涌而进,第一次领略了女士优 先的感觉。事后,队长对这位肇事者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前不久,我再回到当年插队的地方。乡亲们领我们看了他 们现在与城里人没多大差别的卫生间,自来水,热水器告诉我,大锅浴室已成为历 史。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很怀念那间充满热气和人气的小屋,当然更难忘那悠悠 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