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双瑗离婚了 琴断口广场是贪玩好耍的人的天堂。这里总是很热闹,都是一些跳舞和学舞的 人。广场上许多中年男女在音乐声中起舞,老师一大大二大大的喊着节拍。小金正 和她的舞伴何守旺跳得起劲。何守旺是一个人到中年还有些油头粉面,同时又透着 精明的人。这时,老师拍巴掌说:“停一停!停一停!转圈子这里还是要轻盈,注 意不要低头,上身不要晃,来来来,阿旺来示范一下……”何守旺和小金做起示范 来,受到了老师的表扬。 大家休息的时候,小金和阿旺坐在椅子上扇着风、喝着矿泉水。小金想起刚才 的示范还觉得兴奋,说:“咱俩真是绝配。” 阿旺也点头说:“跳舞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我们挺谈得来……” 小金说:“刚才那个死老头子还来请我,真是莫名其妙!” 阿旺说:“除了你以外,跟别人跳我也觉得不对劲。” 小金说:“要不说咱俩有缘分呢……哎,呆会儿你去哪儿?” 阿旺说:“我想去股市看一看……” 小金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想的,走!” 两人来到证券交易所里。这里人潮涌动,液晶显示的股市牌不断变幻着,一排 一排的股民或坐或站都在观望。阿旺和小金并排而坐,阿旺聚精会神地看行情,小 金看了一会就无聊起来,坐着打瞌睡,摇着晃着就靠到阿旺的肩膀上去了。 这时,股市板有几只股票在升,人们开始兴奋,终于有些人忍不住叫起来,把 小金惊醒了,糊里糊涂地问阿旺:“怎么了?怎么了?”阿旺得意地说:“我刚才 让你买的股票大幅度飚升……”小金惊喜不已:“真的!”一把抓住阿旺的胳膊, 说“那我以后紧贴着你跟进跟出不就完了吗?” 阿旺说:“你不是从来都不相信我吗?” 小金打了阿旺一下,嗔道:“日久见人心嘛!” 阿旺说:“其实这炒股票就跟跳舞一样,最讲究的就是节拍,高卖低买,就怕 踩空。” 小金说:“你真聪明,说话全带着哲理。我老公就不行,你跟他说什么都是对 牛谈琴。” 阿旺笑:“都一样,知音绝不可能是你的另一半。” 小金和阿旺又是跳舞又是炒股,成天耗在一起,如胶似漆。可是阿旺却并不是 个简单的人,他跟小金在一起不会是追求单纯的“感觉”,而是要想利用她。而小 金这个貌似精明的女人,实际上却傻得不行,尤其是当她被男人弄迷糊了的时候。 一天晚上,两人跳舞从舞厅里出来,手拉着手,意犹未尽。小金兴奋地说: “不行了不行了,脑袋都转晕了……” 阿旺说:“我看你挺痛快的嘛!” 小金说:“痛快当然是痛快的了,还是你带人带得好,我在你手里跟一片云似 的。” 阿旺说:“咱们吃宵夜去吧?” 小金说:“走,我也有点饿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热干面馆。一边吃面,阿旺一边说:“……哎,我说,你 老公到底是不是司机?” 小金说:“废话,司机又不是高干子弟,还有人假冒吗?” 阿旺问:“有本没有?” 小金说:“没本那叫司机吗?而且是从来没被抄过本的安全标兵。” 阿旺喜道:“真的?那太好了。” 小金埋怨道:“有什么好的,在机关开车,就挣那两个死钱!也不敢让他干个 体承包啊,那样太不稳定,本来我就下岗了……想来想去,家里还是得有个铁饭碗。” 阿旺神神秘秘地说:“有件发财的事,不知你敢不敢干……” 小金急不可待地说:“你说,你说……”等阿旺告诉她什么事的时候,小金吓 了一跳,可经不住阿旺几句话,小金就兴奋起来,觉得这是条奔发财的好路。 第二天早上,小金做好稀饭,正在一碗一碗地盛,双元拿着外卖的油条大饼进 来,说:“多尔怎么还不起来?”小金说:“今天是星期天,你让他多睡会儿。” 双元说:“他就不能有什么星期天,快升学考试了。” 两人一边吃早餐,一边聊着天。双元说:“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 道。”小金说:“不到十二点吧……”双元说:“崩溃吧你,没有两点也有三点! 我说你跳舞怎么这么上瘾?那是能把工作跳出来,还是能把钱跳出来?” 小金理直气壮地说:“我还就把钱给跳出来了。” 双元说:“瞎说!在哪儿,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金说:“你别急嘛……”然后悄悄地告诉了双元阿旺让做的事情。双元吓了 一跳,失声叫道:“什么?亏你想得出来!这是犯法的事!!”小金赶紧说:“你 小声点!” 双元连连摇头:“肯定不行,简直开国际玩笑,这样能发财,不要说交警不是 吃干饭的,眼睛尖得很,退一万步说,如果得了手,你不怕遭雷劈啊?” 小金说:“可是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双元抢白道:“你一日三餐有饭吃,饿死了吗?” 小金说:“不死不活的更难受!” 双元坚决地说:“我来双元虽然想发财想疯了,那也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 可是小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也知道双元这个人没有什么主见,经不起她软 磨硬缠,肯定会松口的。晚上的时候,双元靠在床上看报纸。小金往脸上贴着黄瓜 片,说:“今天我到你爸家去坐了坐。”双元不在意地说:“我爸在吗?”小金说 :“不在。” 双元看小金的样子,知道她有什么话要说:“范阿姨说什么了?你直说就是了, 卖什么关子啊?” 小金说:“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你们家的祖屋叫来双扬独吞了。” 双元放下报纸,急了:“什么?什么意思?” 小金白了他一眼,说:“我说的又不是英格力士,中国话你也听不懂吗?” 双元叫起来:“祖屋全成她的了,这怎么可能?” 小金说:“有什么不可能的?她搞定了张所长,张所长就给她办了更名手续。 就这么简单。” 双元关切地说:“范阿姨说她要这么干,还是已经干成了?” 小金恨恨地说:“当然是干成了,来双扬还请老两口吃了饭呢!” 双元说:“这个来双扬,真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小金说:“知道她的厉害了吧,指望祖屋卖两个活钱,咱们是彻底没戏了,我 看你的心眼也就别那么死了……”双元看着小金,小金却不看他,继续说:“你也 不看看,咱们家都穷成什么样了!” 双元说:“你也不找一份工,光靠我一个人怎么行?” 小金说:“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找工容易吗?可是真正容易来钱的事,你又 不敢干!跟着你过就是两个字,窝囊!” 双扬的久久饭店好几天都没有开张,而对面的新久久饭店却正是三把火的时候。 双扬遭受了众叛亲离的打击之后,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心思打理生意。 双瑗回到老屋,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呆得下去了,想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搬出去。 刚提着旅行袋出门,双瑗就看见双扬靠在走廊上吸烟,看样子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双瑗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两人僵持了片刻,双扬问:“你打算去 哪儿住?” 双瑗低声说:“……新饭店的楼上有两间房子……” 双扬抽烟的手在发抖,问:“你能不能不走?你能不能不要那个饭店?” 双瑗不说话,也不看双扬。双扬的语气里是无比的苦涩:“我求你了!行不行? 先是大哥这样对我,现在九妹这样对我,我都不生气,可是我从小到大没有对不起 你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那个坏女人抢走了你老公,不是我来双扬,我是帮你 出头的人,你是吃错药了吗?你这样对我你晚上睡得着觉吗?骨肉至亲互相伤害, 这是最原始的报复手段,你是我们家唯一的文化人,难道你不明白吗?” 双瑗听不下去了,说:“姐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不能叫你养活 我一辈子啊!我是想自己出去闯条路,可我两手空空,又没有什么积蓄,这满大街 又都是下岗的人,空有壮志能有什么用?我这么做是屈辱一点,可是能给你减轻负 担……” 双扬气得头乱摇:“崩溃!崩溃!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还不了解我吗?你能吃 多少用多少?何况你也不是白吃饭的,我就是宁肯饿死累死,也不愿意气死!!” 双瑗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你的负担太重了,多尔、双久,再加上我, 我们会拖死你的……说句不争气的话,现在有人肯给,干嘛不要?他们生了孩子什 么都不给我,不是也得离婚吗?姐,你就当我把自己卖了吧……”说完,流着泪离 去。 双扬看着双扬的背影,无助地叫着:“双瑗!双瑗!……”可是双瑗没有回头。 双扬回到自己房里,坐在床上,忍不住哭出声来。 双瑗接受了吕艳红开的条件,洪涛就催着她一起去办离婚手续。两人来到街道 办事处。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你们都想好了吗?”洪涛说:“……我们都谈 好了……”工作人员又看着双瑗,说:“女方呢?”双瑗没表情地点点头。 工作人员又问:“需不需要调解?” 洪涛看着双瑗说:“不要了吧……” 工作人员说:“到我们这儿来离婚,后悔的也不少,不少人打上门来,又手拉 手回去过日子了……” 双瑗咬咬牙,说:“请您赶紧给我们办手续吧。” 两人从街道办事处出来,洪涛看到了双扬的消瘦和憔悴,不太好受。双瑗准备 走了,洪涛叫住她:“双瑗……”双瑗回过头来,无神地看着洪涛。洪涛说:“你 相信我心里也不好受吗……” 双瑗低声说:“说这些你觉得还有意思吗?” 洪涛的声音也很低:“我真的觉得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双瑗说:“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培养下一代。”说完转过身走了。走出几 步,她又看到了手里捏的离婚证,眼泪流了下来。 吕艳红见这件事情终于按她的意志搞定了,很是高兴,当晚就和洪涛在香格里 拉饭店庆祝。吃饭的时候吕艳红神采飞扬,看着洪涛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说:“你 今天离了婚,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嘛。” 洪涛不得不承认:“本来以为会很轻松,很愉快,没想到……” 吕艳红淡淡地说:“很失落是不是?” 洪涛说:“那倒也没有……” 吕艳红无情地说:“你心疼你太太这我知道,我给了她一个饭店,也算给足了 你面子,我可不欠你们俩什么!” 洪涛说:“你想到哪去了?我也觉得你很够意思……” 吕艳红自我感觉很是满意,说:“这普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我来吗?” 洪涛赶紧说:“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吕艳红声色俱厉地说:“洪涛,你少油腔滑调的,我可告诉你,别看你已经离 了婚,你要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洪涛只得陪笑:“你看你看,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生起气来了……” 吕艳红不理他,把头侧向一边。 洪涛逗她:“好了好了,洪夫人消消气……” 吕艳红白他一眼:“呸,谁是你的夫人?” 洪涛说:“我说话都是有根据的,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手饰 盒放在吕艳红面前。吕艳红打开手饰盒,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 双扬终于打起了精神,她的久久饭店重新开张。偏脑壳把内部装修的牌子撤去, 和猴哥一起打扫门口。双扬平静地给新来的员工派活,让大伙分头去干。她走进厨 房,汤师傅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挟了个鸭颈给双扬。双扬尝了尝说:“好像不够 咸?”汤师傅说:“不会吧,我尝过了,你口味怎么变了?”双扬说:“还是按照 你的口味吧,我这几天没好好吃饭,也尝不准……” 汤师傅看着双扬,关心地说:“扬扬啊,你还是要振作一点,人这一辈子,哪 能不碰点风风雨雨?”双扬点点头。汤师傅说:“有时候有竞争对手不一定是坏事, 说不定我们还会做得更好。”双扬说:“我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总算把这些道理都 想明白了。” 到晚上的时候,双扬还是像以往那样卖鸭脖子,生意也还是不错。卓雄洲走了 过来,拿了一根鸭脖子啃着,看着新久久饭店,很奇怪,说:“这是怎么回事?” 双扬眼皮都没抬,说:“什么怎么回事,新开的饭店呗。” 卓雄洲说:“怎么也叫久久?你干嘛不告他?” 双扬平静地说:“人家注册了,我现在是沾光,人家要让我摘牌子我都没地方 说理去。” 卓雄洲往新久久饭店里一看,奇怪了,问:“怎么九妹和双瑗也在里面?” 双扬还是很平淡,说:“就是她们开的店。” 卓雄洲看看久久饭店,又看看双扬奇怪的态度,说:“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她们俩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呢?” 双扬不动声色:“那有什么,只有被亲人伤害过,才知道什么是生活。” 卓雄洲接受不了,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看出了双扬强行压抑之下 内心的痛苦。他把双瑗约到一间咖啡厅里见面。卓雄洲看着对面坐着的双瑗,问: “……我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姐姐呢?” 双瑗说:“是她叫你来找我的吗?” 卓雄洲说:“当然不是,但我实在看不过眼,你不能……” 双瑗打断他的话,语气很不好听:“这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 卓雄洲也很强硬,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样对她就是不公平!” 双瑗说:“我再说一遍,这不关你的事。” 卓雄洲急了,说:“可我是你姐姐的……” 双瑗逼问道:“我姐姐的什么呀?你往下说啊?你是我姐姐的什么人?你有什 么资格管我?你如果真心对她好,你就去离婚啊,像现在这样交往算怎么回事?你 有老婆有孩子,我姐姐什么都没有,却付出了全部感情,你这么做对她公平吗?” 这话让卓雄洲张口结舌,对答不上。 双瑗说:“谁来说我都可以,就是轮不着你!”说着起身离去。 吉庆街的夏季美食节开始了,人潮涌动,分外热闹。各个店纷纷推出自己的招 牌菜或招牌小吃,老久久门口的招牌是久久鸭颈,新久久门口的招牌是三鲜豆皮。 街口停下了一辆旅行车,下来许多游客,他们极有兴致地走进吉庆街。导游举着三 角旗,向游客介绍吉庆街的情况。偏脑壳和九妹都各为其主的跑出来拉生意。 两个游客走过来,问九妹说:“我早就听说久久,可是你们这里有两个久久, 到底哪一个开得久一点嘛。”偏脑壳忙搭上话:“当然是我们这个久久开得久,你 在街上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九妹急道:“偏脑壳!你也守点规矩好不好?客人 可是到了我们门口。”偏脑壳说:“可是人家要吃老久久啊,我们本来就是老久久 嘛。” 九妹无话可说。两个游客要跟着偏脑壳走,其中一个游客问道:“你们店里有 豆皮吗?”九妹赶紧插话:“豆皮当然要吃豆皮张的三鲜豆皮,那只有在我们店才 能吃到。”游客又开始犹豫起来。 偏脑壳说:“豆皮太普通了,我们店里有的是,可是鸭脖子他们店里却没有… …” 九妹叫道:“偏脑壳,这你就不实事求是了,你们那个豆皮也叫豆皮吗?不要 把我们吉庆街的脸面都丢光了!而且人家客人说的是豆皮,这跟鸭脖子有什么关系?” 游客说:“豆皮,我倒是也爱吃……”刚才提议吃豆皮的游客说:“那咱们今 天就吃豆皮吧。”说完两人就转头要跟着九妹走。偏脑壳急了,赌气说:“九妹, 算你狠,可你也狠不过命啊,还不是找个羊角风!”他本只是想泄泄火,想不到正 说到九妹的痛出,九妹追过来就要打他,还叫道:“羊角风怎么了?羊角风怎么了? 好过你这个穷鬼穷鬼穷鬼!!!” 偏脑壳也真火了,大叫:“你不穷?你不穷会站在这里守门口?你不穷会嫁给 一个羊角风?”说着两人就撕打起来,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拉 开,各自回了自己的饭店去。 双瑗一边给九妹胳膊上的伤擦药水,一边说:“为一两个客人,你至于这样吗? 我们店的形象也不好啊……”九妹余气未消,说:“店里的生意不是太好,我心里 着急嘛。” 双瑗说:“新店不可能一开就旺,再说是我们分薄了人家的客源……” 九妹委屈地说:“你们到底是亲姐妹,就算吵翻了也是牵着骨头连着筋,偏脑 壳说那么伤人的话,难道还是我不对吗?” 双瑗说:“不过偏脑壳实在也太过分了!” 老久久饭店里,店员们也在为偏脑壳不平。猴哥说:“……我们过去对她也不 错,她翻脸也翻得太快了。”偏脑壳恨恨地说:“她抢走我们的生意,拉走我们的 客人,我早晚有一天要跟她算帐……”猴哥说:“想不到她凶起来像个母老虎似的!” 偏脑壳不解气,说:“好男不跟女斗,要不早把她打趴下了。” 坐在收款台上的双扬说:“偏脑壳,今天我本来应该表扬你,可是你提什么羊 角风嘛,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揭这个短不就等于骂我吗?谁都知道九妹的 婚事是我的大媒?好像我害了她似的。” 偏脑壳说:“谁逼着她嫁了?还不是她自己想清楚了!还说我穷,我穷怎么了? 可我没有羊角风啊!” 双扬招呼说:“行了,偏脑壳,你还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