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茅台酒的空瓶子横七竖八地躺在了桌子下,桌子上的一瓶洋酒又被“嘭”的一 声打开。斯迪文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郝仁也喝得滚到了桌子底下。 他们喝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天黑,还都说自己没醉。郝仁比斯迪文喝得少一 些,所以,他尽管已经趴在桌子下面,可头脑依然很清楚。 “郝仁,你他妈的,说……说你不会喝……喝酒,你骗……骗人。”斯迪文的 舌头已经明显地不听指挥。 “老弟,我……我真的不会喝。今……今天,咱是舍……命陪君子。”郝仁说 着,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斯迪文跌跌撞撞地找来了两个高脚杯:“来,郝仁,喝。这种洋酒,得……得 用这种杯子。你们他妈的大……大陆来的人,都……都他妈的是土……土包子。” “对,你说……说的完全对,是……是土包子,士……太……太土。来,教…… 教我,这酒叫……叫什么名儿来着?”郝仁的舌头好象瞬间也不听使唤了。 “这叫XO,懂……懂吗?三十年的法……法国白兰地。你喝……喝过吗?” “来,咱哥俩干,干它几杯。”郝仁夺过斯迪文手中的杯子,斟满了酒。“来, 干!” 这瓶白兰地,没一会儿又光了。 “你小子,没……没酒了吧?怎……怎么?赌没钱,酒……酒也没钱买?这…… 这人活着还……还有什么劲。”郝仁说着,从兜里就要往外掏钱。 “住手!你……你这王八蛋。真他妈的敢小……小瞧我。来,给……给我电…… 电话。”郝仁立即把无线电话递给了他。他颤颤悠悠地拨了几个号码,对着话筒喊: “给……给我送一箱高……高档白兰地。”说完就把电话扔给了郝仁。 郝仁说:“吹牛,我……我也会,我现在就给拿……拿破仑河……打电话,让 他亲……亲自送一车来。” 斯迪文一听,气得眼睛更红了,从腰里拔出手枪说:“你,你他妈的再瞧…… 瞧不起我,再跟……跟我顶……顶嘴,我就毙了你。”说着,他真地拉开了保险栓。 郝仁“扑咚”一声趴在地上,抱着头说:“开玩笑,开玩笑。”这下子可真看 出他没喝醉了。 斯迪文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大拇指说:“你……你小子酒……酒量还……还可 以。” “咚咚咚”有人敲门,郝仁吓了一大跳。 “别……别怕,送酒的。”斯迪文喊。 郝仁看见酒后吹牛的多了,他不敢相信斯迪文的话,更不敢上前开门。 “胆小鬼,我来。”斯迪文上前打开了门。 郝仁一看真是送酒的,两个小伙计送来一整箱白兰地。斯迪文塞给他们一些小 费,那两个小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敢不送!不送,老子就让他酒店关门!”斯迪文一脚踢开了箱盖,又往桌上 放了几瓶。这下,郝仁是不喝也不行了。他生生地让斯迪文又灌下去几大杯。 “你……你也得喝……喝呀。”郝仁的舌头不再是装出来的了。 “我不、不喝,就喜……喜欢看你喝。来,喝。不喝,我……我饶不了你。” 斯迪又完全失态了。他右手握着枪柄,逼着郝仁把一瓶全部喝下去。 “我……” “喝!” 郝仁不敢不喝。但是他也耍了个猾,趁斯迪文狂笑忘形之际,把半瓶酒倒进了 脖领里。斯迪文见他真地把一瓶都喝光,他不服气,又打开一瓶子,对着嘴一口气 也全部灌进了胃里。他可不是假的,实实在在地都装进了胃里,一点儿也没剩。 这种洋酒,喝进去,想吐都吐不出来,还一个劲儿地往头上窜,两个人全躺在 了地板上。没过多会儿功夫,斯迪文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大骂:“大陆人, 没……没他妈一个好……好东西。你这个混……混蛋,天……天在我这儿捣……捣 乱。今天来……来的那……那个混……混蛋王八蛋,又……又缠住了我……我嫂子。 他妈的,我……我毙了他。” 郝仁尽管多喝了很多酒,但是当斯迪文说到关键之处,他的头脑却还清楚,他 终于闻出了斯迪文酗酒的真正味道了。他默不作声,口吐白沫,闭着眼睛,静静地 听着。 “干……干什么来……来啦?想分……分我林家财……财产吗?好,来……来 吧,我……我等着你呢!你们这……这帮大……大陆的鬼东西。” 郝仁又听到斯迪文的手在拉枪栓,他紧张地判断着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迷迷糊 糊地听到,斯迪文先是坐了起来,然后是“咚”的把什么东西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他又听到斯迪文含糊不清的话声:“郝……郝仁,你……你说。你跟他是…… 是不是……一伙的,来……来纽约是……是什么目的?是……是想夺……林家……” 那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听到斯迪文打开了呼噜。 郝仁仍没有动地方。他睁开了眼睛,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彻底清楚了,斯 迪文为什么这样酗酒,为什么这样苦闷的原因。他咬了咬后牙,心想,丁国庆啊丁 国庆,你来得正好,咱们冤家路窄,狭路又相逢了。等着瞧吧,看谁斗得过谁,看 谁死在谁手里。 黑暗中,他坐起来点上支烟,想从大脑的记忆里,调出林姐与丁国庆的真实关 系。斯迪文今天去哪儿了?发现了什么?他知道,丁国庆是林姐不惜一切代价,从 他父亲那儿赎出来的。但是什么原因,最终的目的……?他解不开。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轻轻地拨通了福建家里的电话:“爸,这里发生了 一件紧急的事。你必须把林为什么赎丁的事搞清楚。过几天,我再打电话给你。爸, 记住,弄清这个问题对我来说相当重要。” “好,放心吧,儿子,我立即就办。多保重。” “再见,爸。”郝仁放下电话,走回客厅,见斯迪文仍在呼呼地睡着,他估量 着刚才起身时的位置,慢慢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斯迪文对林姐大喊大叫,说帮里出了事,其实并不太大,但也不太小,处理不 得法,还会大打出手,甚至导致帮内分裂。 当天夜里,林姐见斯迪文从长岛家里离去后不见回音,急忙拨通了继红的电话。 继红也正想找林姐汇报此事。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四大金汉在对待“心心按摩院”姑娘们的处理上,产生 了分歧。对其中两位漂亮一点儿的姑娘的去留问题,意见不统一。鲨鱼和牛卵是一 个意见,两面焦、鸭血汤又是另一种意见。这两位姑娘都属登陆后无亲友担保或原 担保人改悔放弃担保的。她们还债别无他法,只得走卖身这条路。因两位姑娘年少、 貌美,生意不错,客人不断,两年来,给按摩院挣的钱,远远超出赎身的价。最近, 两个女子提出,身已赎完,想要离开。负责该按摩院的二老板,不仅不答应,反而 还把她俩揍了一顿。 心心按摩院是鲨鱼和牛卵常去的地方。这两个姑娘伺候他们特别周到,他俩对 姑娘们的印象都挺好。当听到两位姑娘的哭诉,见到身上的伤痕时,就来找二老板, 臭骂了他一顿,还发令,必须马上放人。二老板心里有怨气,心想,管这片生意的 人是鸭血汤啊,放不放人得鸭血汤说了才算数,你们他妈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二天,鸭血汤带两面焦到心心按摩院来结帐。帐算完了,又舒舒服服地洗了 个蒸气浴,二老板献殷勤地端来两大碗清茶,亲自送到了蒸气室。他把放人的事儿 向他俩这么一说,鸭血汤肺都气炸了,在蒸汽室里大吼起来:“不放!就是他妈的 天王老子下令,我也不放。这两个姑娘是他妈的摇钱树,放人?有病啊?”两面焦 一听也来了火:“什么他娘的身已赎完,没完。什么叫完,我说完她就完,我说没 完,她一辈子都赎不完。” 二老板不敢言声,用手指了指隔壁。 “什么意思?”两面焦的气更大了。 “老大老二在桑拿间。”二老板的话还没说完,蒸气浴室里又进来两个人。蒸 气太厚,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只听见“啪”的一声,紧接着,听见二老板的一声惨 叫。顿时,蒸气室里乱作一团。幸亏在这里人们必须脱光衣服,身上不可能携带任 何凶器,不然的话,至少得出人命。 他们打了半天,才搞明白对方是谁。虽然都是误打,但四个人心里头也都不舒 坦。特别是,在放与不放的问题上意见不合。这不,四个兄弟把官司一直打到了继 红这里。 今天一大早,继红本来是到此召集他们研究研究下一步的工作方案,可想不到, 整个一上午,都在劝解气鼓鼓的、怒发冲冠的四个兄弟。 林姐听完继红的汇报,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这四个人以前就常闹一些小矛盾。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解决了,但是,他们心里头总是疙疙瘩瘩的,一遇到事就会出 现争执。他们每个人手下都有一伙人,真要闹乱了,就是很大、很麻烦的头疼事。 她必须及时把这四位摆平。于是,她穿上衣服,驱车返回了曼哈顿。 林姐心里有些急躁。这四个人虽然对外互相合作,可私下里却因个性不同而分 成两拨。鲨鱼和牛卵是一拨,鸭血汤、两面焦是另一拨。她对这帮里的四个骨干花 费的时间最长,消耗的精力也最多。这次,林姐想彻底解决一下他们之间存在的矛 盾。不怕事发生,就怕事发展。 林姐赶到按摩院,四大金汉加上继红都在等着帮主对这件事情的最后裁决。 “依我看,你们四个人应各打50大板。”林姐说着,点燃一支烟。她在屋中央 来回踱着脚步。她极力想以更好的方式解决,不伤任何人,但是她又不能不摆明是 非,和稀泥这种手段在帮里是一行不通的。 “三义帮这几年的生意为什么做得这么好?靠的是什么?我想你们都明白。” 林姐说:“仁义、情义、仗义不是嘴上说说,这是咱们的看家宝。生意一旦失去了 信誉,就全完了。按摩院的这些个姑娘,还了钱就得放人。我们三义帮说出去的话, 半个字都不能动。这事依我看,老大老二做的对,老三老四把两个姑娘的帐结清, 多余的钱退回,放人!” “林姐,我们也是为帮里的收入着想,我们……”鸭血汤看来还想争辩。 “别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老大老二的做法,以后得注意,兄弟之 间不能说动手就动手。在你们的脑子里,仁义、情义、仗义绝不能忘记。就是我做 了什么事,不讲这三义,你们随时都可以造我的反、取我的头。” 四个兄弟听完林姐的话,不再说什么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特别是老大鲨鱼, 对林姐更是仰慕尊敬。他的岁数比那三个大一些,多年来,对林姐可以说是言听计 从。他拉着鸭血汤和两面焦的手说:“好兄弟,都消消气。走,大哥请客。” 继红也要去。 “不,你去看看斯迪文。” “我打过电话了,他和郝仁都不在,大概是出去吃饭了吧。” “不,你现在马上去。”林姐说。 “他们……” “你马上去。”林姐又重复了一遍。 斯迪文比郝仁醒得早。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进了卫生间。他打开淋浴的热水, 想冲掉那浑身的酒气和肚子里的不顺。他哗哗地冲了老半天,才围上浴巾走了出来。 “郝仁,该起来了。”斯迪文用脚踢了踢仍旧躺在地上的郝仁。 “几点啦?别闹,再让我睡会儿。” “起来,起来,快点。” 其实郝仁早就醒了,但他没动地方。这一夜他没怎么合眼,大脑一直在活动着。 郝仁坐起来,揉了揉眼,正想起身往浴室里走,斯迪文叫住了他:“嘿,昨天 晚上的话,你可别当真啊!” “什么话?”郝仁故意装着惊讶的样子。 “没听清?没听清就算了。”斯迪文说着,对着镜子,刮开了胡子。 郝仁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酒后之言,哪有当真的。不过也有人说, 酒后才吐真言。” “你呀,一定是听到我说什么啦。”斯迪文停住了拿在手中的电动刮胡刀。 “没有,什么也没听到。”说完,就往浴室走。 “你等等,郝仁。我告诉你,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管我昨晚说了什么,你 一定要守口如瓶。你要是真把我的话捅出去,可就出人命了。”斯迪文叮嘱他说。 “你说什么了?你就说大陆来的人没个好东西,还说……” “还说什么?” “记不清了。”说完,郝仁要走。 “你先别走,你到底还听到我说什么了?” “你今天怎么搞的,变得那么谨小慎微。” “你是不是听到我说起过丁国庆啦?” “什么?没有哇,你从来没说什么丁国庆。说了又怎么样,我太认识他了。” “你认识他?你……你知道他来纽约啦?” “那怎么不知道,他是被你们高价赎出来的。” “高价赎出来的?谁赎的?为什么?” “谁?这你还……算了,我可不管这些闲事。他来他的,我……” “你一定知道这件事。” “咳,我不想牵扯进去,别非让我说。你,也别太上心。他是个小人物,可也 不能小看了他。他太狠,差点捅死我弟弟。要不是我父亲开恩,他早就完了。哼!” “那干什么要赎他呢?” “我怎么知道。老弟,这事你最好少打听。这人世间乱七八糟的事,咱们也弄 不清。不过,你得提防着点。此人的本事,就是善于讨女人喜欢。” “他,我嫂子和他?这不可能。” 郝仁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后,又伸出头来说:“老弟,天底下的事无奇不有。 丁国庆可是个有野心的人物。” 有人在敲门。斯迪文打开门,继红走进了客厅。她一见这桌上桌下的狼藉景象, 就明白了八九分。她皱起眉头、捂着鼻子说:“臭死了。你怎么能喝这么多的酒。 要是让林姐看到了,又得骂你一顿。” 斯迪文继续刮他的胡子,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听到没有?以后不许你喝这么多酒。”说着,走到斯迪文身边,夺过他的刮 胡刀:“你到底听到没有?” “我的酒,我的嘴,我愿意喝就喝,谁也别想管我。骂我,我还想骂那……你 少管我!你们都别再管我。” “怎么啦?”继红很少见他这样不通情理,睁大双眼望着他。静了一下,她低 声说:“林姐叫我来看看你,她对你不放心。” “告诉她,我很好,你走吧。” “好。”继红把刮胡刀扔给了他,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转身回到浴室, 用劲敲了敲浴室的门,喊道:“郝仁,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斯迪文把手里的刮胡刀,往地上一摔,胡子也不刮了,点上了烟。 继红回头,盯了一眼斯迪文,就冲出门外。 郝仁冲完了澡,慢慢悠悠地走出来。一边侧着头,用毛巾擦耳朵,一边说: “女人呢,都这样,这气说来就来。天下的女人大部分都是糊涂虫。” 斯迪文不说话,两眼瞧着窗外。 “继红对你是蛮好的。她不仅不叫你喝酒,你不在的时候,她也管我。她没什 么恶意,你不该伤她的自尊心。女人虽然一时糊涂,但是她们的心是善良的。对待 她们,就应该像哄小孩子一样,得有耐性,那才叫真正的男人。咱们都是经过风雨 的人,什么没见过。对女人说的话,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不听。最终,她们还是 得受男人的保护。” “郝大哥,你说我嫂子……” “哎,老弟,这点你还不明白吗?你嫂子是绝对的大好人,你千万别有任何的 猜疑。我敢向菩萨保证,你嫂子对你没有半点坏心。关键是那个姓丁的,他的到来, 你自己可要多留神呢。” “留什么神,我才不怕他呢。找个机会,把他铲了就是了。” “没那么容易吧。你怎么了解他的行踪,又不知道他住哪。” “我当然知道。他就住在我嫂……”斯迪文停住了话茬儿,看了郝仁一眼,接 着说:“我知道他住哪儿。” “不过,我劝你遇到这种事,不能着急,得慢慢来。铲平他容易,就怕伤了你 们叔嫂的感情。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丁国庆自己露出马脚。我相信,如果林 姐明白姓丁的是什么样的人后,她会自己亲自动手解决的。咱们要帮助你嫂子,暗 中又得保护好她才对。” “大哥,我心里闷得慌。” “老弟,我理解你。人生一世大都是在烦恼中度过的。你得学会怎样去渲泄。 走,出去散散心。” “去哪儿?” “今天我也要试试手气。” 太阳从小海湾的尽头暖融融地升了起来,退了潮的沙滩显得湿津津的。在平坦、 光亮的沙面上,留下一道又大又深的脚印。顺着脚印望去,可以看见快步晨跑的丁 国庆强壮的身影。他沿着海岸跑了几圈后,在靠近冬冬的娱乐场附近,练起了中国 功夫。这种功夫,是生活在美洲大陆的人很少见到过的。他练的不是那种传统的武 术、耍枪、出拳那类。他练的是定功,能保持一个姿式站立不动,长达一两个钟点。 在平坦的沙面上,又印出了另一串脚印。这串脚印与丁国庆那宽深的脚印,形 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串瘦瘦的、小巧的女人脚印。这串秀气、浅浅的脚印,正 慢慢地向丁国庆的方向移来,在离他不远的身后消失了。顺着脚印往上看,是林姐。 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半闭半合着,显得那么安详乎和。她 猜不透丁国庆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他像一块钢铁似地凝固在那里。她担心这样下去 会出问题,可她又不敢打扰他,生怕破坏了他的意境。她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 他那种叫一切都静止的力量,好象也传染给了她。她觉得海水、空气、万物,甚至 自己的心脏都凝固了,停顿了……… 大约过了很长时间,丁国庆稍稍喘息了一下,四肢突然运动起来。那身体不再 像钢铁,它变得非常灵活。双臂在空中狂舞,忽而像穿飞的利剑,忽而又轻柔似水。 两腿一会儿腾空弹起,一会儿擦地而过。没几秒钟,这块沙地就被他捣乱了。 林姐看得非常兴奋,微笑着向他点头,轻轻地鼓掌。丁国庆并没有为微笑和掌 声停止下来,他继续操练,直至一整套的动作结束,这才笑了笑朝她走过来。 林姐看着国庆,又一次认识到,眼前的这条汉子,虽然与她初恋的人长得一模 一样,可实质上截然不同。她觉得,丁国庆比他哥哥更加完美、更加有魅力。他能 使一个女人,使一个心灰意冷的女人死灰复燃。 “欣欣姐,早上好。” 林姐收起微笑,向他摇摇头。 国庆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欣欣。” “国庆,答应别人的事,就应该做到。”她的态度显得过于严肃。 “不会再忘了。”国庆答。 “国庆,我今天准备给你接风。” “不,欣欣,不用客气。” “走吧。你刚到美国,也要看一看纽约是什么样。到中国城去,我请你吃中国 饭。”“不,不需要。” “我需要。冬冬、萨娃一早就去了教堂,每个周末都是如此。我一个人在家也 无事可做,就这么说定了,就算你陪我吧。” 从小海湾去中国城需要两个多小时。一路上,几乎都是林姐在说话。她不断地 向国庆介绍长岛的风景、沿途的建筑、公路的名称。她嘱咐国庆,尽快把路标记住, 因为他立即就要学开车。 “欣欣,我愿意给你开车。”国庆说。 “给我开车?不,你的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在家里负责接送冬冬,还有照顾JA CK。这么大的一个房子,只有萨娃一人是忙不过来的。” 国庆听着,不住地点头儿。 林姐觉得,国庆的个性并不像高浩说的那么古怪,甚至感觉他非常随和。可是 这种感觉到了中国城没多久,又否定了。 林姐请他吃饭的酒楼,门面装修得金碧辉煌。他们没有在前厅吃。管理酒楼的 经理一见林姐,一句话不说,就把她请到了后堂。这个后堂没有客人吃饭。国庆觉 得,所有的餐馆里的人,对林姐的态度不只是一种尊敬,在尊敬里,好像还夹杂着 一股畏惧。后堂的这个单间,是为林姐一人开的。林姐到了里面像是变了个人,对 身边恭维她的人不屑一顾,偶尔点一点头。她不说话,也不发什么命令。那些人在 林姐面前做事,也显得那么小心谨慎。做完了该做的事,就马上躲开了。 林姐对他改变看法,是他上洗手间的时间,足足去了半个多小时。 桌上的凉菜上全了,热菜一道都不敢上。这些上等名菜,都是林姐特意为他点 的。她看看表,又气又急,用筷子敲了一下酒杯,叫进来两个人。那两个人听完后, 立刻派人出去寻找。 半个小时又过去了,派出去找他的人回来,说洗手间没人,附近也没发现他。 林姐正想打电话通知继红和斯迪文,丁国庆回来了。 “国庆你坐下,这不是永乐县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独自乱跑,你还不够资 格。”她非常生气。 丁国庆没有回答她的话,眼睛还在不安地四外张望,双颊涨得很红。 “你听到了没有?” 丁国庆仍然不回答。 “奇怪!” “是奇怪。” “你说什么?” “能是他吗?” “谁?” “郝仁。” 丁国庆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视野里闪过了一个异常熟悉的面孔,那个他仇恨的 面孔。起初,他不敢相信很快闪过的那张脸会是郝仁。可他又确信自己的视觉,没 有看错。丁国庆顿时双眼冒火,调转头,就去找寻这个与他不共戴天的人。他想跟 踪他,抓住他,杀死他。可在人山人海的中国城里,想跟踪一个人实在是海底捞针。 虽然人没有找到,但他确信不疑,他看到了郝仁。 “我不会看错。” “是他又怎么样?”林姐问。 “你当心。”丁国庆严肃认真地说。 “我?我当心他?” “他会捣乱一切!” “算了,吃饭吧。没那么严重。”林姐叫侍者上热菜。 丁国庆一口都没吃。 回长岛的路上,林姐驾着车,回想着这个不开心的饭局。为了使丁国庆放松下 来,就心平气和地说:“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可以安心地过日子。” 丁国庆摇了摇头。 “你怕他?”林姐问。 “我要保护你。” 林姐哈哈地笑起来:“好了,你刚来,慢慢你会了解的。” 汽车在长岛高速公路上飞驰。 丁国庆没有回答,他脑子里想着的是阿芳,还有三渡村。 书路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