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北京侨委大院的日子(3) 吴超明和邱苏达到部队当兵了。60年代,部队搞大比武的时候,他们都是所 在部队的尖子。吴超明告诉我,他的枪法特准,他所在的“杨村兵”部队是人民 解放军的招牌,专门为首长检阅和给外宾表演而进行演习训练的。邱苏达参加的 是驻内蒙的部队,他是拼刺刀的尖子。他们常常给我讲在部队的事,讲他们的训 练。拼刺刀比赛时在木枪前扎一个装滑石粉的小布袋,双方都光着膀子对刺。刺 到了对方就会在对方身上流下一个白色的印儿,为着本方部队的荣誉,那是毫不 留情的。我特别羡慕他们,长大了我也要当兵。哪知道我后来只当了生产建设兵 团的“土八路”。 大院西边是廖家 大院的西边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那是廖承志伯伯家。院子比篮球场还要大, 北边是别墅式的小洋楼。过春节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带我们去廖家拜年,有时候星 期天也会带我们去廖家做客。 廖家经常放电影。何香凝奶奶爱看香港电影,演的都是悲剧式的恋爱故事, 说的是公司里的白领丽人如何谈恋爱,如何和家庭闹矛盾、跟老板有纠葛,到最 后要跳悬崖。这样的电影我看了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动不动就要死,很可怕, 那电影音乐也很恐怖。当然也有快乐的,如小家碧玉骑父亲的自行车,突然遭遇 车祸了,把车摔坏了……最后弄一堆笑话的喜剧。看电影时何香凝奶奶坐在大大 的沙发上,沙发上面披着一领老虎皮,我坐在后面,那老虎头正好对着我。黑暗 中,老虎的眼睛瞪着我,仿佛就要向我扑来,很可怕。我们家有一本何香凝奶奶 的大画册,她画了许多下山的猛虎,是用工笔画的,那毛发和胡须都一根根地竖 立着。她还喜欢画水墨的梅花。那时,我们家墙上还挂着一幅她老人家送给我爸 的水墨梅花图。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让我们小孩子回味无穷的是,廖伯伯家有从国外带回 来的各式巧克力糖和饼干。 廖伯伯长得胖胖的,总是笑哈哈的,显得五官小小的。在何奶奶面前,他就 像个大娃娃。何奶奶叫他“肥仔”。 廖承志的夫人经普椿阿姨很和气。廖家孩子比较多,廖晖最大,跟我们年纪 相仿的都叫丁丁、豆豆之类的名字。 因为工作原因,我爸经常向廖伯伯汇报工作。我爸说,有时太忙了,他甚至 把廖伯伯堵在马桶边谈工作。 那时我爸34岁,我妈才29岁。我妈原在铁道部工作,后来为了照顾家庭,我 妈也调进我爸的单位。妈妈的字写得好,她经常做会议记录。 我“文革”以后才知道:那时,我爸曾当过办公厅主任和一司司长,我妈当 过人事科长和侨汇科长。“文革”以后,我爸重新在廖承志主任领导下任国务院 侨务办公室副主任。他经常出差到各侨乡省份去拨乱反正落实各项侨务政策,这 些政策正是50年代,他参与调研、起草的那些政策,比如侨房政策、侨汇政策等。 11岁的我成了一家之主 1957年的暑假,侨委大院到处贴满了大字报。连花园、操场上也挂满了大字 报,就像迷宫一样,我们小孩儿就在大字报之间玩捉迷藏。有一天,一群情绪激 动的大人喊着口号,冲进我们海棠院,冲进我家隔壁的阿姨李凯惕家。他们连推 带搡地把李阿姨揪走了。我们小孩都很害怕,我躲进家里,隔着窗帘的缝隙往外 看。我看到李阿姨愤怒挣扎着的样子。 李阿姨是个画家,她曾送给我两本她画的小人书(即连环画),在封面的作 者栏上印着她的名字。我问妈妈:“李阿姨怎么了?”妈妈告诉我:“她说了错 话,被人家当成了右派。”我问:“右派是什么?是反动派吗?”我妈说:“你 们小孩子不懂。” 1958年,我四年级放暑假之前,妈妈告诉我下学期要给我转学校。我一听心 里特高兴,因为自从育才小学转来外校的学生,风气好像突然变了。外校来的学 生总是很强悍的样子,打架特别厉害。这时我同桌也转来一个女孩,她说的是天 津话,碰到不懂的字她会操着天津腔问我:“这是吗字?”他们都能讲一些外界 很好玩的见闻。所以,我也很想换个环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