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958年太保街小学(3) 王府井市场边冲洗人民币 1960年,我爸爸也从海南岛回来了,家里房子太小,我就搬进侨委大院的集 体宿舍去住。后来,我们又搬家了,这回搬到侨委大院东北角的大烟囱院,有三 间房。我妈的右派“摘帽”以后,她也从农场调回来了。有一天我妈带我和弟弟 到王府井的银行去取两年来被扣发的工资。那时人民币最大的面额是五元的,我 们取了一大袋钱。妈妈有风湿性关节炎,就买了两瓶“冯了丁”药酒。她把钱和 药酒全装在一个旅行袋里,让我提着。我虽然已经十二三岁了,但提着这袋子还 是觉得很重。我们继续逛街,走了很久,在东安市场,我不小心,手一滑,只听 “哐啷”一声,袋子里的酒瓶子被摔破了,酒洒在袋子里面。我妈急忙找水龙头, 把袋子里的钱放在水龙头下冲。引来很多路人围观,弄得很狼狈。回家以后,我 妈把椅子、凳子和桌子搬到院子里,把湿的钱一张一张摊开,在太阳底下晒。药 酒的药性太厉害,把钱都给浸坏变成血红色了,我们都担心这钱怕不能再用了。 后来我妈把钱拿去银行问,银行居然同意给我们换了。 我妈喜欢吃羊肉,就想办法给我们做白水羊头,是蒙古人的做法,很香。 北京的市场上,那时候才刚开始有苦瓜卖。北京人还不会吃苦瓜,买苦瓜尽 挑黄的、熟的。买菜要排队,我爸排在最后,轮到他的时候,卖剩的都是绿色的 苦瓜了。广东人吃苦瓜是吃嫩的、绿的。我爸高兴地买了一大堆回来。 我爸在家里养了三只来杭鸡,白羽红冠很漂亮。有一天,我从商店里看到有 气枪卖,便磨我爸要买气枪,我爸果真给了我三十块钱,我买了一把。侨委大院 有很多树,我的射击技术不错,每天打麻雀都能打到两三只,我爸便把麻雀撕了 喂鸡。结果,鸡下的蛋特大,几乎都是双黄的,我们拿称一称,足足有二两一个。 有一次,我爸带我们哥儿仨去十三陵玩。那一天,我打了八九只麻雀,回家 后我爸用麻雀煮了一锅汤,好吃极了。 我们家还养了一只小白兔。它长大以后,有一天晚上,我爸和我妈说要把它 杀了吃兔肉。他们递给我一把锤子,看我敢不敢去杀。他们和我弟弟都在院子里 等着。我拿着锤子进屋,蹲在白兔的旁边,看着它的红眼睛……蹲了好一会儿, 我才鼓足勇气,举起锤子往它的头上砸去。白兔一点儿都没有挣扎就死了,我的 心跳得扑腾扑腾的……我妈做的红烧兔肉很好吃。 我爸妈还带我们去北京和平饭店餐厅去吃过几次。那里可以用高价吃到炒面。 一盘五元,油多多的,还有肉,我们好久没有吃得这么饱了。我妈说,这是政府 为了回笼货币而开设的餐厅。这餐厅的门开在金鱼胡同街边,门口常有人排队。 餐厅里的空间好像比现在的麦当劳快餐店里还挤。有一次,我们和两个老外坐在 一起。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老外,他们不仅鼻子高,胳膊上的汗毛也长得好 长。 我的亲奶奶和叔叔在新加坡知道了国内“三年自然灾害”的情况,主动给我 们寄来一大罐猪油和一铁盒饼干。那铁盒盖上还印着一幅裸女像。同时,他们还 寄来一套最大光圈F2.8的日本PETRI 牌135 高级相机和小闪光灯及一口袋闪光灯 泡(那年头,万次闪光灯还没发明出来呢)。我爸自从1940年回国参加抗日战争 以后,由于外国的封锁,他就没能再与海外的亲人见面,只能靠书信往来。每年 我们家都要去照相馆拍一张全家福,寄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我们家也常能收到 海外亲人寄来的照片。1958年以前,我爸常带全家去逛公园,并且用从公家借来 的相机给我们照相。1958年以后,我们家已经好久没有拍全家福了。自从有了自 家的照相机,我们又常去逛公园了。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跟我爸学会了照相。 懂得在什么样的光线下,调多大的光圈和速度……没想到,我后来把照相当成了 职业。 体育老师让我考芭蕾舞校 我的体育老师叫张羽,是练健美的,他个子不高,胸肌发达。那时他也很年 轻,也就18岁左右。张羽老师见我每天早上做广播体操,都做得很认真,可能是 看在了眼里。有一天下课,他问我愿不愿跟他学健身,我说愿意,他就让我到他 健身房去。里面有哑铃和各种健身器材。 张羽老师教我练健身,还练哑铃。俯卧撑是在三张凳子上练,再在脖子上吊 两个哑铃。张羽老师还让我早起,教我短跑,高抬腿跑,练单双杠。六年级时他 还送我到东城少年体校的体操班学习。 少年体校的体操班在东单金鱼胡同口的基督教青年会里,那是一座古老的洋 房,体操队在一个很高的大厅里面,窗子也很高。我去学了几次,已经可以做前 浪分腿支撑上单杠的动作了。不过,没去几回我就不去了,因为六年级功课忙, 加上那时已经吃得不好,总觉得累,力气根本不够。 小学快毕业前,张羽老师帮我报名去考芭蕾舞学校。我妈一听说就急了,跑 到学校去找我的班主任曹老师,坚决不让我去考。 1960年夏天,我小学毕业了。升中学考试时,我语文答得比较慢,最后一分 钟才交卷。曹老师等在考场外,很生气地对我说:“怎么那么晚才出来,都答完 了没有?”知道我答完了,他才松了一口气。成绩出来后曹老师很满意,我的分 数都挺高的,语文、数学平均都是95分以上。后来我和郭来顺、吴剑平、徐永祥 还有程成生都考上了北京第五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