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相濡以沫的日子(14) 前后也就一个月左右,我们便排出了全本的《智取威虎山》,演出效果还挺 轰动的。我们在全团巡回演出了一二十场,看过我们演出的不下万人。在团部或 营部演出一般会有电,就可以用电灯和麦克风,但在边远的连队或村寨就要靠点 汽灯照明,更没有扩音器。每到一地,要先用洛阳铲在土台的后面打两个洞,栽 上两根杆子撑起后幕布;前面还要栽上两根杆子挂边幕和扩音喇叭。这些活儿主 要是潘驼背儿和昆明知青赵森负责;安扩音器和电工活儿,就由李突隆负责,当 然,大家也都要帮忙。每逢演出结束以后,当地都会给我们准备丰盛的夜宵,菜 用脸盆装着,有肉、有油、有炒花生,大家围蹲在旁边吃。要知道,那时候,生 产队的饭堂里已经很难见到油腥了。有一次,我正演到献图的时候,往怀里一摸, 那“联络图”忘了带了,我急中生智,向乐队所在的台边跨了一步,抬起双手从 华天礽的乐谱上抖出一张乐谱,再回身跨两大步,把它献给了座山雕。那时候, 我走在田间,放牛的傣族小孩骑在牛背上,隔着老远就向我喊:“老——杨——!” 那可真有点明星的感觉。 六营的宣传队也排演了京剧《红灯记》,我的同学仲永和演李玉和。我还忘 了说了,他从小就在北京的天主教堂唱诗班唱歌,后来还当上了北京少年宫合唱 团的领唱,曾经给电影《农奴》配过主题歌,他唱的京剧更像是歌剧。一营宣传 队排演的是京剧《沙家浜》,他们的唱腔可比我们地道,唱沙奶奶的,唱胡传魁 的、唱刁德一的和唱阿庆嫂的都是北京知青,他们以前可能都唱过京剧。唱郭建 光的是京剧学校毕业的四川知青,虽然个子矮了点儿,但功架很好,武打方面更 是他的特长,空翻翻得特别好。即使这样,我们的《智取威虎山》也可以跟他们 一拼:我们的乐队够洋气,我们的反面角色戏份多而且放得开,在那以“红光亮, 高大全”为主旋律的年头,我们当然更吃香,何况还有我这够帅的主角儿呢。那 时省军区歌舞团的编导还来观摩,其实是暗地里在物色演员。结果他们挑上了演 座山雕的曾塞外,却没有挑上我这杨子荣。不过曾塞外家本来就是部队的,他父 母不让他去。最后好像只有一营的阿庆嫂和郭建光被挑走了。 这一帮三十来个年轻人凑在一起时真是挺热闹的。我们住在生产队高处的一 排土坯房里,据说这房子以前是养牲口的地方。房子一分为二,大的住男生,小 的住女生。房子前边是一片挺平的场地,白天在那里排节目,晚上就在那里乘凉 聊天。房子的后边有一个鱼塘,傍晚我们常跳下去游泳。早晨,乐队的人到鱼塘 边练琴。华天礽练琴很刻苦,他个子大、功架开,那单调的练习曲听多了很刺耳 ;二胡的声音在鱼塘边显得特悠扬。范大成练琴的时候,我们都爱围在旁边听, 有时候还多手多脚地按他的调音键,他肚子里的曲子好像拉不完似的;余志强他 们练黑管和圆号的声音我以前从来没听过……他们拉的曲目大部分都是当时被批 判禁演的,在我们队里却大受欢迎。 上海知青陶大炳是螳螂拳的高手,安弟在北京学过拳击,我们常在一起聊拳 经。有一次,陶大炳还带来一伙外营的知青,是练摔跤的,他们为首的要跟杜志 强切磋。大家就围成一圈看他们摔跤。双方势均力敌,摔了几个回合,对方眼看 要处下风了,他就开始使阴招了。于是我们就叫停,因为再不停就要打架了,好 在当时我们人多。40年以后,我听说那个来挑战的上海知青后来还真的当上了国 家级的柔道教练。 曾塞外的幽默,总能给大家带来笑声。有一次,他趁着热闹,站起身,口中 念念有词:“当——里咯当——,当——里咯当……”这是要说山东快书呀!于 是,大家都围拢来听他说:“说的是——山东好汉——武二郎。当——里咯当… …他提着裤子上茅房。当——里咯——当……不好!——屎拉在裤裆上。当—— 里咯当,他爹一看着了急,当——里咯当,一巴掌煳在大腚上。”他的手却拍在 了身边人的脸上,接着他吐着舌头,甩着手说:“呀——拉稀啦!”大家哄堂大 笑,那被打的人也站起来,笑着追打曾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