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蹲在“南风窗”见证80年代(3) 1981年春和1983年4 月,我们又在广州越秀公园花卉馆举办了两届影展,每 届展期约20天。一届比一届人多,作品也越来越精。影展成员最多时有16人,后 来参加的有徐沛、苗晓康(深圳)、刘学文(深圳)、黄志平(香港)等。有感 于当时官办影展的作品单调和呆板,我们在挑选作品时,尽量在保证一定技术水 平的基础上,让大家的题材互有不同,风格上也拉开距离。每一届共有100 多幅 作品,平均每人10幅,租场费由大家分担,每人大约10多元钱,相当于个人月工 资的三分之一左右。 伍时雄的作品很独特,以光、色、线条的构成表现出一定的哲理意味,他有 一张自拍的人体的作品,大概是中国开放以后第一张公开展出的人体作品。 我的作品有《光着屁股看世界》、《新观察》和《街头思想者》及一些风光 作品。 苗晓康的一组阳光下的小草,拍得很感人。 徐沛的静物作品已很见功力。 陈一年拍的老人和新潮少女在当时也是少见的。 以现在的眼光看,我总体的感受是:一,我们的作品大部分是小品式的,但 与当时“高、大、全”式的四平八稳的“主流”视角形成鲜明的对比;二,大家 都在努力突出个性,与“主流”时兴的赶潮流相比,旨趣大不相同。 有一年,广东省影协主席梁祖德还带领正在开会的全体理事来参观;老前辈 陆青山重病之后第一次出门就是来参观我们的影展,表示对我们的探索的支持。 但是,我们影展的消息在当时是登不上任何报纸的。美术学院的师生也有不少来 参观的。十多年后的1996年,有一次当时广州最大的广告公司的老总请来一批媒 体的朋友,老总当着大家面问我认识不认识他,他留着漂亮的络腮胡子,胖胖的 魁梧身材,我说认不出来。他告诉我说:“当年你们在越秀公园搞《人人影展》 的时候,我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我们去给你们帮忙搬框子、挂照片……” 1983年的《人人影展》开幕的时候,北京《四月影会》的李晓斌也来参观了 影展并向大家介绍了一些北京《四月影会》的情况。 1980年,我们总社召集各地摄影记者在北京开会培训。在北京的同事中,有 北京四月影会的几个主要作者:王苗、罗小韵、黄云生等。他们也是吴老江社长 给招进来的。有一天下午,我们在东城新鲜胡同罗小韵的家里聚餐之后,罗小韵 还曾带我到东四三条35号王志平住的那个当时有名的小屋。他那天没在家,但门 是不锁的,小韵就从他的床底下把四月影会的《自然·社会·人》影展的照片翻 出来给我看。小韵是个说话很冲,但心地善良的女孩儿。 王苗则文雅大方,曾在山西插过队。1982年我曾到王苗家里做客,她给我看 了许多画册,其中就有法国摄影大师马克·吕布(Marc Riboud )拍的关于中国 的画册,还有美联社记者刘香成拍的《毛以后的中国》画册,感到非常震撼。除 了他们的技艺的高超、眼光的敏锐外,更重要的是:我曾亲历、目睹的中国五六 十年代的生活,在中国的媒体上根本见不到,但被马克·吕布拍到了,而且那么 入木三分。那时,我和同代的一些中国摄影师曾暗下决心,今后中国人的生活不 能只靠老外去记录。那时候我们已痛感:中国的主流媒体的新闻摄影、纪实摄影 其实已退化为公关摄影了。我们对中国的所谓摄影大师都很怀疑。 在王苗家我还认识了王志平和李晓斌。 王志平跟我同年,是“文革”前的1965年考进解放军艺术学院学美术的。他 身材瘦弱,脸色憔悴,戴一副大眼镜,说话慢条斯理,总是与人为善的样子。他 一个人住在小屋里,据说他的小屋经常高朋满座,尤其是在筹划为纪念“四五运 动”的影展《人民的悼念》画册,还有筹办《自然·社会·人》影展时候,尤为 热闹。他的房间里挂了很多艺术挂盘和少数民族的挂毯等手工艺品,很有艺术气 息;他房间的窗子永远不开,他家的门是永远不锁的。他在第一届《自然·社会 ·人》影展的前言里写道:“新闻图片不能代替摄影艺术。内容不等于形式。摄 影作为一种艺术有它本身的语言,是时候了,正像应该用经济手段管理经济一样, 也应该用艺术语言来研究艺术。”“摄影艺术的美存在于自然的韵律之中、存在 于社会的真实之中、存在于人的情趣之中,而往往并不存在于‘重大题材’或 ‘长官意识’里。”这些话在当时真有振聋发聩的作用。大约在1983年冬天,一 个刮着西北风的晚上,我正在北京探亲,住在我父母家,王苗和王志平骑着自行 车,带着幻灯机和他们新拍的《西部中国》的幻灯片,从北京城东北角的和平里 来到西北角的木樨地,在我家放了一场幻灯。也就在那一年夏天,我爸和安弟到 新加坡探亲给我带回了一部幻灯机。从那以后的20年里,我也经常背着幻灯机到 处给朋友们放幻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