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总序:永在流动的青春河(1) 总序:永在流动的青春河 不知不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已经快四十年了。 近年来,不断地有人发来请柬,让我参加编撰与知识青年有关的丛书;不断 地有人来约稿,希望我写一些和当年的上山下乡有关的文字;不断地有人发出邀 请,要我参加与知识青年话题有关的座谈会、研讨会;不断地有人送来一厚沓的 电视剧本,让我读一下这些准备投拍的、接近完成的本子,写的都是知识青年们 的故事。仅近半年多,光这样的本子,我就拜读了好几部。 有关知青当年的故事,有关知青返城后的沉浮,有关美丽女知青坎坷命运及 恋人的故事,有关知青的子女们和他们的父母间的故事,还有侧重写今日的知青 子女在都市里闯荡的故事。 最近以来,一些有了空闲、一些事业有成、一些发了点财的知青们,经常以 “永难抹去的记忆”、“难忘的岁月”等题目,对中国知青的命运进行思考、回 眸和述评。让人不由得会引出“时间是不是风化了情绪,历史能否沉淀出真谛的 思考……” 一切迹象都在提醒着我,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时中国发生的知识青 年上山下乡运动,并没有从人们的记忆里抹去。有些剧本和丛书的编撰者则开宗 明义地宣传,他们今天提起笔来描绘充满苦涩和辛酸的往昔,就是为了纪念即将 来临的插队落户四十周年。 四十年了。真是人生易逝,弹指一挥间。 读着这些充满感情的文字,看着一部又一部描述往昔岁月的剧本,接触着一 批批原先认识和不认识的老知青们,我不由得一次又一次地扪心自问:是啊,这 一段历史是翻过去了,很多很多今天的少男少女,已经很难理解我们经历过的那 段貌似奇特的生活。我接受过的几次电话采访,问出的一些话题,不得不引起我 的思索。比如有一个问题是: 曾经上山下乡的知青,究竟是多少人数? 为什么有 的说是一千四百万,有的说是一千八百万,有的则号称三千万? 又比如还有一个 问题是,描绘女知青遭受凌辱的故事,是不是为了迎合今天市场的卖点? 当然,提出这些问题的记者都很年轻。但是,时间只是过去了三四十年,事 实却令人产生如此大的误解,这一现象本身就让我愕然。除了尽我的可能作出了 回答和解释,又不得不引起我的沉思。那么,这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究竟留给 了我们一些什么样的东西呢? 重复地、喋喋不休地有时甚至是不厌其烦地去回顾 以往,在今天究竟还有些什么样的意义可以探讨呢? 有人说,知识青年,是20世纪中国史册上一个无法抹去的凝重印记。 有人说,沉浸在知识青年们的如烟往事之中,是一辈子也走不出那条青春河。 有人说,频频回首风雨人生中知青们的故事,是在努力寻找青春的足迹。 有人说,知识青年的自省、忏悔和反思,是我们民族自省、忏悔和反思中一 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这一代人还在成为社会的中坚…… 有人说,什么中坚啊,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一代人正在退出历史的舞台。不 是吗,再过二十年,我们都难相会了。 有人说…… 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话题和议论,搜集拢来几乎可以编成一本大书。 我也曾是一个知青,和成千上万的同时代人一样,经历了“文革”中那段长 达十年之久的知青生涯。眼见耳闻了许许多多伙伴和同时代男女的故事。可能正 因为自己当了整整十年半的知青,故而对于那段生活,对于同时代知青的所思所 想所虑,我都有较为深切的体验。即使时间过得再久远,我也仍记得,自己曾是 一文莫名的知识青年。我也想忘却,但我不会忘却。 在和读者的见面会上,在盛情相邀我去讲课、座谈文学的那些大学和城市, 只要对方告诉我说他当年是一个知青的时候,我总是这么回答他们。当他们希望 我说些什么和写些什么的时候,我往往就重复这句话。 我觉得有这句话就够了。 我在偏远蛮荒的贵州山乡整整呆了十年又七个月的时间,一天也不多,一天 也不少。我想,对于这么一截漫长的日子,我能说些什么呢? 能说的我都已写进了那些小说。插队十年,直接描绘知识青年命运的长篇小 说,我一共写了六部:《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风凛冽》、《蹉跎岁月》、 《在醒来的土地上》、《爱的变奏》、《孽债》。另有一些中短篇小说和散文、 随笔。还有我和当年的恋人,今日的妻子王淑君分离时的书信, 汇聚拢来竟有八 大本。今天,新华传媒借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四十周年之际,把所有这些书冠 名为《叶辛经典知青作品文集》推出,无论是对于我,对于曾经有过这段经历的 知识青年读者,对于知青的下一代,无疑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每当我参加 图书馆、文化局组织的读者见面会,每当我应邀到各省去参加读书节、书市,每 当我在又一部新书的发布会上,总会遇见一些和我年龄相仿的热心读者,挤上前 来,遗憾地对我说:他是一个知青,很想买齐我所有描绘知青的书,可惜一直没 搜齐。我想,《叶辛经典知青作品文集》八卷本的出版,会受到这些情有独钟的 读者的欢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