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爱的变奏(23) “好起来了也没啥奇怪的嘛!”郁强脉脉含情地瞅了余云一眼,两人相视而 笑。 “哎呀哎呀,你们叽哩呱啦说啥子哟?一句也听不懂!”“小母狗”抗议般 嚷起来,“要讲上海话,滚回屋头去。在我们跟前,就要讲我们听得懂的话。” “为什么?”杨文河故意逗这十六岁的小伙。 “怕你们当面骂我们唦?” “哈哈哈!”众人快活地大笑起来。 杨文河笑毕问:“那你说,跟你讲些啥呢?” “讲上海嘛,像你上一回摆的龙门阵,好听极了。”“小母狗”稚气未脱地 道,“江上的大轮船,真的比一个寨子还大?” “‘小母狗’,烤好了,快喊他们吃。”“小鸭儿”同“小母狗”同岁,却 要老成一些,文静一些,他用一根树枝刨着火堆下的灰灰道,“快,有洋芋、包 谷、豆豆、红薯,爱吃啥抓啥,吃完了再摆好听的。” 几个男女知青欢叫着扑过去,不怕烫地抓着两个看谷子娃娃暗暗烤熟的食物。 在偏远的山寨,这抵得上美味佳肴了。 矫楠坐着没动,回到上海,就不会稀罕这种食物,让其他人多吃点吧。 “你不吃?”杨文河转过脸问,“想什么心事?” “没……没想啥……”矫楠支支吾吾搪塞着。 “别瞒我了,你,”杨文河的嘴凑近矫楠耳朵,“真对秦桂萍有意思?” 矫楠两眼盯着他:“你也这么认为?” “人家都在传呢,嘿嘿。” 矫楠不想辟谣,也不愿承认。歇凉寨上海知青集体户,杨文河、郁强、余云、 矫楠是同班生,丁萌萌、秦桂萍是初三(3) 班的女生,聂洁则不同,她是上海少 教所在“文革”中根据张春桥指示解散之后,被勒令一个月之内去上山下乡的人 物。听说,在进少教所之前,她是虹口三角地一带的出了名的“女流氓”,有过 一番轰动时期。曾经有两帮流氓,为了争夺她大打出手,伤了好几个倒在马路上。 虽在一幢茅草屋里共同生活了近两年,矫楠和三个不是同班的女生,仍有种生疏 感。不像他同杨文河、郁强、余云那么熟悉,无话不谈。只是,三个女生中的秦 桂萍和他交往较多,他心头也是承认的。 事情是怎么起头的,他都讲不清了。那天他到寨外沟渠边清洗衣裳,秦桂萍 随后也来了,在离他三五步远的地方洗。他没留神一件白衬衣顺着沟渠水漂过去 了,随着他一声喊,秦桂萍一把捞起了白衬衣,顺手展开瞅了一眼,朗声笑了: “你这也叫洗衣服啊,看,衣领上的污迹全没搓去。哈哈哈!” 矫楠被她笑得不好意思了,伸手要衬衣。 她却蹲在沟渠边,帮他搓洗起来。雪白的肥皂沫一团一团,随着水流漂远去。 这以后,矫楠见她在费劲地挑水,想到她帮过自己一回,便走过去帮她把两 桶水挑回了集体户。 她的父母在贵阳市郊,四五个星期,她总要回家一次。探家回来,总有些吃 的、用的东西带来,有时她偷偷塞一点给矫楠,花生酱啊、炒麦粉啊什么的,矫 楠不便当众推诿,只好设法还她的情,把上海寄来的麦乳精、奶糖悄悄送给她。 一来二去的,两人的心灵接近了,闲言闲语也传开了。矫楠不是木头人,他看得 出秦桂萍对自己有意,可要问他是不是爱她,他还不能承认。作为一个不丑的年 轻姑娘,她当然有吸引他的地方。但他总还觉得,他们之间缺乏一点什么。 缺乏一点什么呢? 他一时讲不透,他只晓得,在他的心底深处,还经常浮现出宗玉苏的倩影, 他还想她。而他自问自己,如果不同秦桂萍在一起,会不会如此深切地思念她呢? 答复是否定的。 “这回该摆个好听的龙门阵了吧!”“小母狗”又提出了要求,“小杨,你 先讲。讲完了该小郁讲。” “小鸭儿”虽不催,但是一边咀嚼着嘴巴里的黄豆,一边睁大两只鼓鼓的眼 睛瞅着杨文河。 杨文河一拍膝盖,爽快地道:“好,我讲。今晚给你们两个小伙开开眼界。 上海有个‘大世界’,可以说这是个全国……不,世界上闻名的游乐场,‘大世 界’是座优美的艺术建筑,是,是……唉,郁强,是哪个人开的?” “创建人叫黄楚九,浙江余姚人。开设于一九一七年吧。”郁强懒心无肠地 说。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浙江余姚人是个药材商,本来跟英国洋行买办经 润三合伙,开办了一个叫新世界的游乐场。经一死,经润三的老婆就把他排挤出 来,黄楚九一气之下,发誓要办一个超过‘新世界’的游乐场,于是乎他就挖空 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