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爱的变奏(47) 小河边上真静,只有风的吹拂声,只有流水的轻吟低唱声。间或还可以听到 拴在草坡上的川马,昂起脑壳的嘶鸣声。 洗净了衣裳,他俩干脆把衣裳晾晒在小河边的茨藜、矮树丛上,双双坐在树 阴底下,一面等着衣裳被晒干,一面扯着比棉絮还长的情话。平时,男女知青分 别随男女劳动力出工,要凑在一起说点知心话儿,还真没机会。 “跟你讲呀,”秦桂萍低垂着头,扯着树阴下一棵小草,柔柔地说,“我把 同你好的事,跟家里讲了,就是春节时讲的。” “你家里怎么说? ” “爸爸妈妈没多干涉,听说你家里没啥问题,人又本分,不是那种流里流气 的小青年,他们啥都不说了。干吗老盯着我啊? ” “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你的脸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秦桂萍妩媚地侧转了脸,抿嘴一笑,声音更低地说。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总之是、是……” “别说了。”秦桂萍转过脸去,无声地笑了。 矫楠说的是实话,秦桂萍有一双不大不小、平平常常的眼睛,但在她说正经 的话或是谈一件严肃的事情时,她的眼睛会异样地闪亮起来,闪烁出两股专注凝 神的、娇媚的光芒。 矫楠靠在树干上,眯缝起双眼瞅着小河潺潺的流水,扔出一块泥巴片: “这么说,以后我去贵阳,能有一个落脚处了。” “当然。告诉你,还不止是落脚处。将来,你还要住到我家去。” 矫楠愕然盯着秦桂萍。 “傻样!”秦桂萍羞涩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放得轻轻地说,“爸爸说 了,他们厂里早晚要招工,只要一有了指标,我进厂是没问题的,有文件,职工 子女在乡下的,优先考虑。” “那我只能眼巴巴看着你当工人阶级了。” “我会扔下你不管么,”秦桂萍伸出小拳头捶了矫楠一下,“讲给你听吧。 不过要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爸爸是劳资科副科长,招工时,他能说了算。我 这次来之前,他一再叮嘱我,要我跟你说,在乡下,尽可能同上上下下、左左右 右搞好关系,别给自己制造阻力。懂了么? ” “懂。” “能做到吗? ” “我想能。” “真乖,嘻嘻。”秦桂萍笑着,一头扎进矫楠怀里,矫楠搂着她的肩膀,她 垂下眼睑,仰起了脸,耸起一张嘴唇薄薄的樱桃小嘴: “嗯。” 矫楠瞅着她微颤微颤的眼皮,诡秘地朝四周看了一眼,这毕竟是大白天呀, 他慢慢地俯下脸去、慢慢地…… “哎呀,快点。太阳直刺我眼睛。” 矫楠被她不耐烦的语气弄得兴味索然,象征性地在她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不料她的嘴刚一和他接触,她便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两片薄薄的温湿的嘴唇,紧 紧地贴着他微启的嘴…… 河岸上的泥土有股潮气,小河边还弥散着一股清新宜人的水草气,矫楠的眼 前仿佛遮着一层淡淡的透明的云雾,透过这片云雾,他看到太阳在微偏的头顶上, 一整片河谷和远远近近的群山似乎都在冒着热气,把地心深处的热力送出来。矫 楠觉得有点眩晕,秦桂萍微颤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噢,噢矫楠, 真快活,是么,矫楠,总有一天我们要结婚的。” ………… 日头偏西,擦着山巅时,矫楠和秦桂萍回到寨上来了。 一来,出外赶场的寨邻乡亲们陆陆续续回寨来了,他俩再在河边坐下去,就 太触目;二来,晾晒在河岸边的衣裳也都干了。 走进寨子的时候,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洋溢着青春热望的微笑。他俩 不时互相瞅一眼,又脉脉含情地把目光移开去。 “混蛋,你给老子滚!” 两人还没走到集体户门口,从集体户斜对面的泥墙瓦舍里,传出青年汉子吴 大鼎一声怒喝,跟着,一只碗砸在门前台阶上,脆脆的几声碎了,碗屑瓷碴飞迸 在院坝里,惊得几只鸡格格叫着拍翅飞起来。 “滚就滚,你还以为我稀罕这破烂屋头。”这是大鼎的婆娘罗湘玉的声气。 又一声厉喝响起:“你敢走,敢走老子打断你脚杆! ”随后房门被“嘭”一 声关上了。 “你敢打,敢打?” “你以为我不敢啊。你这个无用的婆娘,养只鸡还下蛋哩,你连只下蛋鸡还 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