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王尔德:低到尘埃里的花(2) 虽然有妻如玉,有子如珠,他还是不可抗拒地爱上了年轻俊美的道格拉斯爵 士。 有一种爱是劫难。王尔德与道格拉斯的爱情便是,这段爱毁掉了两个天才。 他称呼道格拉斯为" 波茜" ,他大后者16岁。在牛津就已是相识,波茜是王 尔德的崇拜者。 波茜是用象牙和玫瑰花瓣做成的阿都尼斯一样的美少年,是王尔德的理想。 他金发飘飘,媚眼如丝,是比女人还要致命的诱惑。 王尔德曾经说过一句有名的俏皮话: "我什么都能抵抗,除了诱惑。" 他的 大部分话最终都一语成谶。 爱上一个美少年,或许才是他的本性。 他就一直朝着天性往前走。往前走。 外表高傲,其实温厚,小他16岁的小小爱人,常常取笑他日趋肥胖的身材, 常常抱怨他不读自己的小诗。他左右了王尔德的悲喜,把他的欢喜和悲愁攒在手 心,一提一放,扯得他的心生疼。而小小年纪的波茜并不察觉。 王尔德为他花钱如流水。为了挣钱,他不得不拼命写小说,写剧本。他是当 之无愧的戏剧家。在他事业的顶峰,《温德摩尔夫人的扇子》、《理想的丈夫》 等,都是一时绝唱。 剧院里掌声雷动。上流社会以能邀请他去他们的沙龙、听他讲话为荣耀。 这个时候,他是上帝的" 宠儿" ,世界都承认他的天才,身边有波茜这个天 使,永远葆有他所期冀的青春和美貌。 1895年,王尔德41岁。他在事业上如日中天,他与波茜夜夜笙歌,形影不离。 波茜的父亲,老侯爵终于生气了,在王尔德经常去的俱乐部留下了一张侮辱 性的字条,并将王尔德以" 有伤风化罪" 送上法庭,但罪名并不成立。 不幸的是,波茜因为仇恨自己的父亲,一心想把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就极 力怂恿王尔德以" 诽谤罪" 反控他父亲。见王尔德又自己投上门来,英国的法律 和社会禁不住欣喜若狂,他们带着信徒般的狂热准备将王尔德置于死地。 一次又一次上庭,面对对他恨之入骨的法官,王尔德不曾畏惧。他依然穿着 银白色的或者粉红色的,或者淡紫色的燕尾服,纽扣里插着被他染成绿色的石竹 花。他神采飞扬地从黑糊糊的戴假发的法官和陪审团中昂然走过去。他把自己想 象成为人间盗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在法庭上,他发挥他汪洋恣肆的口才为这段" 不敢说出名字的爱" 辩护: 这种在本世纪内不敢让人知其姓名的" 爱" ,是一位长者对一个青年的一种 伟大感情。比如像大卫和约拿单之间存在的感情,比如柏拉图把它当做他哲学的 基础的感情,又比如可以在米开朗基罗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中见到的感情—— 一种深沉的、精神性感情,它既纯洁,又极完美;在它的支配下,才产生出像米 开朗基罗和莎士比亚创造出的那样的伟大的艺术品,以及我的那两封信。 尽管如此,它在本世纪仍被误解——被误解到如此地步。由于这种误解,我 才身处眼下这种境况。 它是美的,它是优雅的,它是最为崇高的感情。而且,只要年长者拥有才智, 而青年又拥有生命的欢乐、希望和欢闹,它就不断地在年长者和青年间存在着。 尽管如此,世人却无法了解。世人对它大加嘲笑,有时甚至由于它还把人送 上颈手枷。 尽管他的口才仍然不比沙龙上讽刺浅薄妇女的言论逊色,可是上流社会对他 " 违反自然的爱" 已经出离愤怒了。 他被判服苦役两年。 1895年,他被换上灰扑扑的,他最讨厌的、没有品位的囚服,在一个大雨滂 沱的天气里,被押送进雷丁监狱。 这一次,换作下等人来围观他,雨中,他流下生平不多的眼泪。 一夜之间,他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人生的繁华瞬间成了苍凉。 他的文友立刻离开了他,他的妻子不得不带着两个儿子远走意大利,隐姓埋 名。 几年前,他在那篇让自己流了泪的童话《自私的巨人》里曾经这样写道: 巨人向窗外看,发现在园子最远的角落,树上已经开满白花,树下站着他所 爱的那个小男孩。巨人很高兴地挨近小孩,他发现孩子的掌心和脚背上有两个钉 痕。巨人大叫:谁敢伤害你?孩子说:这是爱的伤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