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兰波:履风而行的男子(2) 没有,我们又没见过面。 我要仆人把你的行李拿进来。 不,我没有行李,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是魏尔伦寄给我的呢。我没有钱。 晚上,魏尔伦邀请兰波朗诵他的诗歌,这是巴黎人的时尚。 兰波皱皱眉说,我从不朗诵我的诗歌。 魏尔伦的妻子玛蒂尔德躺在床上对丈夫说: " 我还是喜欢你的诗,他的诗有什么好?我读不懂。" " 他的诗才是天才的诗。" 魏尔伦说。蓦地,兰波的诗又跳上了心头。那是 不可模仿,不可言喻的天才的灵感。 元 音 A 黑、E 白、I 红、U 绿、O 蓝:元音们, 有一天我要泄露你们隐秘的起源: A ,苍蝇身上的毛茸茸的黑背心, 围着恶臭嗡嗡旋转,阴暗的海湾; E ,雾气和帐幕的纯真,冰川的傲峰, 白的帝王,繁星似的小白花在微颤; I ,殷红的吐出的血,美丽的朱唇边 在怒火中或忏悔的醉态中的笑容; U ,碧海的周期和神秘的振幅, 布满牲畜的牧场的和平,那炼金术 刻在勤奋的额上皱纹中的和平; O ,至上的号角,充满奇异刺耳的音波, 天体和天使们穿越其间的静默: 噢,奥美加,她明亮的紫色的眼睛! 有谁赋予过元音以颜色,有谁给过几个枯燥的字母以无尽的想象?只有这个 少年。 " 来,再听听这个。' 当我顺着无情河水只有流淌,我感到纤夫已不再控制 我的航向……'"这是一首题目叫《醉舟》的诗。 " 我还是听不懂。" 妻子翻身睡去。 " 这才是真正的新诗。" 他喃喃自语。 魏尔伦懂得兰波的天才,他带他去巴黎各个诗歌沙龙,听那些诗人朗诵诗作。 兰波有一次因为嘲讽朗诵者,被沙龙的人围殴。他跳上桌子,在那人的诗稿 上尿尿,高喊着: "在弗朗沙时代,善良睿智的伟人们在乡间漫步,他们的任务 之一就是清除世上的学究、笨蛋和毫无才华的作家——而方法就是从高处往他们 身上撒尿!" 魏尔伦看着他,这个少年不惮以最反叛最疯狂的姿态挑战平庸的诗歌和人群, 他有一种近似邪恶的灵魂,是自己永远都不会有的。而且,他越来越感到这样的 " 邪恶" 是那样地具有吸引力。 那是一个新的撒旦,一个诗歌的撒旦。 有一个清晨,魏尔伦走进客厅,没有看到兰波,岳父说: " 他走了。" " 是你们赶走了他?" 这个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早已经容不下这个傲慢无礼的年轻人了。 魏尔伦抓起一把雨伞,就往外冲。 狭窄的小巷,淅沥沥的小雨,魏尔伦连雨伞也来不及撑开,匆忙地跑到大街 上,四处寻找兰波的身影。 终于看到兰波了,他坐在一张湿淋淋的椅子上,把衣领竖起来,遮着头。唇 那么红,齿那么白,眼睛那么蓝,浑身都湿透了,纯洁柔弱得像无辜的天使。魏 尔伦感到心的深处一块柔柔的地方被刺痛了,那种怜惜,即使是对自己怀孕的妻 子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魏尔伦的家是再也不能回去了的,魏尔伦替他找了一间旅店的顶楼暂时住下。 就是在这里,两个男人相爱了。 " 身体和灵魂,哪个你更爱?" 兰波问他。 " 我认为爱身体比爱灵魂更重要。毕竟灵魂可能是永存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去爱;但肉体会腐烂。" 魏尔伦回答。 玛蒂尔德为魏尔伦生了一个儿子,却没有让魏尔伦感到欣喜。 他抛妻弃子的那天,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也许他根本没想过要离开妻子和 儿子。他和兰波比起来是一个五心不定的人。他只是等待着时光将他向任何方向 牵引。 玛蒂尔德发烧了,满脸通红。魏尔伦抓起帽子出去买药。走出巷口,突然看 见兰波在前面走着。其实兰波早在那里等他,却装作邂逅的样子。 " 兰!" 魏尔伦叫道。 兰波丢过来一封信,转身就走。 " 你要走吗?" " 是啊,我要离开巴黎。再见了。" 作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