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2)
小狗蛮蛮回来了。蛮蛮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发育特别快。比离开的时候,蛮
蛮足足胖了一圈,大了一圈。可是蛮蛮变得闷闷不乐,神情有些怯怯的。郭画画招
呼它吃东西的时候,它总是带一丁点儿惶恐的神色,犹豫着。过了三四天,蛮蛮恢
复活泼好动的样子,又在客厅跑来跳去。郭画画忍不住在心里怀疑秦放是不是虐待
过蛮蛮。郭画画想起小时候二姨家的表弟去了大舅家,回来就是一副怯怯的样子。
二姨奇怪了好久,后来才从表弟的嘴里问出来,大舅家的表哥欺负了他。可怜蛮蛮
是一条狗,说也说不出来。郭画画突然想起来,秦放穿的是皮鞋,一双意大利软牛
皮皮鞋,但是蛮蛮是一只还幼小的狗,如果踢在身上还是会疼。郭画画打电话给末
离,问她秦放会不会踢过蛮蛮。
末离反问:“为什么,秦放不挺好的嘛,他为什么要踢蛮蛮,你别瞎猜疑了。”
郭画画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要怀
疑他呢。”
末离说:“你不会喜欢上了他吧,女人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喜欢的男人哦。”
郭画画嗔怪道:“,你别瞎说。我只是就事论事嘛,大概蛮蛮出去几天回来
感觉有点生吧。再说了,我不喜欢大肚皮的男人。”
居委会贴出通告说狗要上户口,参加到城市管理中。郭画画带蛮蛮上了户口,
还交了五百块钱。小狗蛮蛮变成了一只有身份的狗。
秦放偶尔来看蛮蛮的时候,会上网下棋,但下到深夜十二点他会准时离开。有
空闲的时候,秦放和郭画画带蛮蛮一起去磁器口吃毛血旺,还去北碚温泉游泳。游
泳的时候,郭画画把蛮蛮放在岸边看她和秦放游。可一会儿回头,郭画画却发现蛮
蛮不见了。郭画画着急起来,叫着蛮蛮的名字,预备上岸去寻找蛮蛮,却突然发现
蛮蛮不知什么时候跳进了水中在自在地狗刨。
小陆从上海给郭画画打来电话,说他已经被公司派回来了。小陆家里给他攒了
一笔钱,他问郭画画是买房子付首期,还是去德国留学。郭画画想起了令人难以忘
怀的德国面包,小陆去德国可以天天吃到好吃的德国面包了。
郭画画快速地想了想说:“这个还看你自己,不过换了是我,我就出国留学。”
小陆说:“你的意思,还是出国好。”
郭画画说:“也许吧。”
小陆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想多听听别人的意见。”说完留学,小陆又
在电话里嗦地提起他在重庆和郭画画的相遇。
童译也变得嗦。童译在电话里不停地说他爱郭画画。最后自己被还爱郭画画
的这个事实感动得哭了。郭画画也哭了。两个人在电话里哭了好半天。
冬天,郭画画生日的时候,童译从香港飞回来了。他说他花了一笔钱,把自己
打扮得光鲜水滑,身上那套西装的价格就不菲。他穿着粉蓝色的衬衣,系粉蓝色的
领带,头发梳得很整齐,油光可鉴。他不像一个来探亲的,倒像一个来相亲的。可
是,他对这个家是熟悉的,毕竟是自家客厅、自家睡房。
可是蛮蛮不这么认为。它从卫生间跑出来,跟真正的人来疯似的跑到客厅,盯
着童译看,然后冲上去又咬又叫。当然,它并不是真咬,只是咬着童译的裤管儿,
发出一种激烈的声音。童译跳起来,预备踢它一脚。郭画画听见蛮蛮的声音从厨房
里出来,尖叫一声:“你干什么?”童译停止了动作,看郭画画,他不知道她在跟
自己还是在跟狗说话。
“蛮蛮,过来。”郭画画一把抱起蛮蛮,“要听话,对客人要礼貌。”
童译很厌倦蛮蛮。他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在家里又养起狗来了。”
郭画画说:“你不知道,这条狗上了户口,是这个城市名正言顺的成员。”
郭画画蹲下身向蛮蛮伸出双手,蛮蛮轻轻一跃,跳到郭画画的怀里。
郭画画问童译怎么没给她买生日礼物,童译说他买了这身衣服和机票就没有钱
了。童译说:“我买这身衣服还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才这样的呀,还不都是为
了你呀。”
郭画画转身回厨房继续给童译做饭。郭画画在厨房里忙着,童译在客厅里看电
视。吃饭的时候,童译说:“你做的菜真好吃,很久没有吃到了。”郭画画说:
“好吃你就多吃点,使劲儿地吃。”
屋子里响起了《新闻联播》的片头音乐,接着李修平就出场了。
“你能不能把电视关了。”童译说。
“好吧。”郭画画起身去关了电视。屋子里安静了。
两个人开始讲话。其实刚才也在讲话。他们一直在讲话。可是因为有电视的声
音显得不似专门在讲话。关了电视才是真正讲话。他们毕竟是同学,毕竟郭画画在
童译工作过的地方也实习过,单是这点,两个人就有足够的话题可以聊,而且童译
现在工作的地方也是郭画画曾经期待去的地方。郭画画想,我们要安了讲话的心,
我们可以从我生日这天讲到我生日的第二天,不眠不休。
从前,郭画画和童译就在学校的操场上讲了一夜的话。一会儿坐在篮球架下面,
一会儿又绕着操场上走,后来去了后花园,那边的蚊子来袭击他们,他们又返回操
场。那个时候真的是年轻得可以。现在,郭画画就不行了,打死她她也不愿意干那
样的事情了。就在上个星期,郭画画去北京出差,郭画画住在北大的招待所里。白
天出去的时候,看见年轻人个个健康奋发得像高粱地里的高粱,或掖着书本招摇地
走过,或坐在桌边复习功课。即使三五成群饥肠辘辘地举着饭盒往食堂里走,他们
都像一瓶又一瓶壮实的牛奶。很晚,郭画画从外面回来,看见那些谈恋爱的女生们
还在未名湖边和男孩子们依偎着。郭画画把脖子缩进衣领里,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
在有暖气的宿舍里呆着呢。校园里永远有新鲜血液补充到学校的风雨操场里去,什
么时候走到校园里去都可以看到那些年轻的永远不疲倦的身影,他们有说不完的话。
吃完饭,郭画画给童译削了一个苹果。
童译啃完苹果,在架子上翻看郭画画新买的影碟,然后把电视打开,拧到了体
育台看足球。郭画画就在灶台旁洗洗涮涮。
郭画画从厨房里出来,童译看足球看得正起劲儿。
郭画画说:“你看吧,我先休息了。”
童译说:“我回来了,你难道不高兴吗?你怎么不把自己打扮一下……”
郭画画打断了他:“今天我做了这么大一桌菜也挺累的,晚安。”
郭画画真的很累。不是故意捣乱不活泼。
郭画画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郭画画睡到半夜,闻到了熟悉的男性气息。童译伸出手臂来把郭画画弯在怀里。
郭画画迷迷糊糊地说:“我累了。”
童译吻了一下郭画画说:“我爱你。”
郭画画的意识清醒过来,她睁开眼望着童译说:“我的那个来了。”
童译问:“哪个?”
郭画画翻过身,背对着他说:“还有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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