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找到了我的孤单 从东方回家我倒在床上便睡,顺带着做了一晚上的大梦。醒来的时候什么都 不记得,只有童年的回忆朦胧地留在脑海中。回忆现在对我来说是件奢侈的事情, 或者说是件痛苦的事情。一个是没时间,第二个是我讨厌。讨厌被当中那些温暖 的事情弄得泪腺发达,讨厌被当中那些反感的事情搞得心情糟糕。 但是,只有在回忆的时候,我才会发现自己的孤单;只有在回忆的时候,我 才会发现原来因为自己的固执让我失去了很多东西;也只有在回忆时,才让我觉 得自己还是个真正的人。 洗了脸在沙发上干坐着,突然想起来手机到现在没开。想到昨晚没和如云打 电话,我忽然浑身有点发冷。赶快打开手机,果然,开机没一会便收到了十几条 消息。开头几条全是如云的。小妮子语气从开始的撒娇到后来的暴怒,最后只发 了一条消息:" 明天下午三点到南京,到时候你最好出现,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 我苦笑着一条接一条看了下去,最后一条不是索命信息,而是一个陌生的号 码发来的。我点开看了下去,竟然是老妈发来的! " 轩寒,我知道你到现在对我们都有些意见,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 们希望你还是能回家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我将头深深埋在沙发的抱枕里,好半天,我才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找到那 条短消息,缓缓按下了删除。回去干什么?去向铁面父亲哀求那个协议作废么? 我办不到。 愣了一下,我忽然跳了起来。如云是三点钟的飞机!现在已经快一点钟了! 换了套西装把昨天买回来的那两块表揣在口袋里我几乎是飞一样撞下了楼, 钻进一辆在楼下等人的的士,抢在那倒霉的人出来之前让司机开车去禄口机场。 到机场正好是两点半,我看了看,广州飞南京的航班还没有到。也就是说, 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要靠看着那些笨重的铁鸟度过。 我一向对这种铁疙瘩没什么好感,看了他们便有种心惊肉跳的错觉,就好像 当中的哪架会突然从云霄之上撞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一个人在机场无聊地翻看着杂志,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空洞的女中音终于 在机场响起:广州飞往南京的东航MU5396航班准点进港。飞机进港情况播报完不 久,远远的出口处人流再一次出现了拥挤。匆匆涌出的人流中,如云穿着一件浅 灰色的风衣拎着一个小坤包缓缓移了出来,身后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像个佣人一 样拖着如云那只棕色皮箱。我起身迎了上去,和我想的一样,迎接我的是一张冷 脸。 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如云的脾气就是这样。但是我足足和她说了十分钟都 没换来一个正视,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承认我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当我发 现十来分钟的说辞只是让这个小女人朝那个男人的怀里缩得更深的时候,我便很 自觉地停住话头,黯然冷笑:" 呵……原来TMD 都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如云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缓缓将手举了出来,我做好了挨着一 巴掌的心理准备,也许挨上一巴掌我会更心安理得一些。我很难描述出当时我的 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记得日后从如云口中听到了对我当时表情的描述:那 张脸上就写满了来抽我啊四个字。但是,就在我那张写满了那四个字的脸面前, 如云缓缓将手放下来,在原地顿了顿,接着飞快地掩面离去。 蓦地,我意识到我可能真的做错了什么。那个一直在如云身后的男人脸色铁 青,微微冲我哼了哼,抢步追了上去。没来由的我一阵窝火,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怏怏地挪出机场大厅,拦了辆车朝城里赶。 在车上我掏出手机给如云打电话,刚刚响起便被她掐掉了,我不死心,再打, 但是这次迎接我的只是那生冷的电子合成音:"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如 对方是江苏移动用户并需回电,挂机后……" " 师傅,开快点!" 我差点没把手机给砸了,恼火之下,有些恶形恶状地冲 司机吩咐道。 司机看到我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也不敢上来搭讪,只能专心致志地开车。红色 的车在灰色的高速公路上疾驰而过,天还很冷,路边的田地了无生息一块一块地 铺在那里,总让人有种肃杀的感觉。 下高速的时候司机超过了一辆车,开车的人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在拐弯的时 候方向盘拐了一下。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将我的魂魄勾了回来。我下意识朝擦车 而过的那辆别克里一看,竟然是如云他们!先前那小子一手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 手正拿着一张纸巾递给副驾驶座上的如云! 我承认我在吃醋,而且是很吃醋……那一刻我妒火中烧几乎要拉开车门蹦出 去,最后我还是忍住了。看着如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心中隐隐作痛。我冲司机 说:" 开慢点,跟在那车后面好不好?谢谢!" 司机愣了一下,说:" 这样不好吧!" " 有什么不好的!那是我老婆!" 我两眼一瞪吼了出来。 司机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缓了缓油门,车速慢了下来,不一会儿,那辆别 克又超过了我们。我将身体放低,小心避开前面车辆的注意,悄悄在后面跟着。 别克没有开到如云的住处,而是直接开到了市中心的金丝利喜来登。那男人很绅 士地帮如云拉开车门,从后备箱取出行李。挽着两眼通红的如云走进了酒店。我 抽出五百块钱给司机,然后悄悄摸进酒店。等到那两人拿了钥匙进了电梯,我这 才走到前台问:" 你好,请问刚才入住的许如云小姐住在哪个房间?我是他们同 事。" 前台小姐仔细打量了我一下,这才低头去查。一小会儿她抬头和我说:" 先 生,许小姐住2046房间,那位林翰先生住在2047房间。"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宽下心来,掏出身份证说:" 那好吧,有没有和他们靠近 的房间?比如2045?" " 不好意思,2045房间已经有客人了,但是我们可以给您提供2044房间,就 在许小姐房间的旁边。" 我大喜,说:" 这样也行!谢谢你!" 女人笑着说不谢,然后掩嘴用南京话和旁边的女孩小声嘀咕:" 二追一,热 闹了!" 我一个人默默坐在房间里抽烟,听到走廊上有点什么声音便立刻凑到门旁边, 那感觉,像极了一个小贼。大约11点钟左右,我再也忍不住了。也许我该和如云 好好谈谈吧,今天的确是我的不对,不管结局怎么样,道歉才是正经。 想到这我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走到2046房间摁响了门铃。没一会儿,门 咿呀一声开了,林翰那张斯文的脸出现在门口。 林翰!我吃惊地望着面前这个只穿着睡衣眼镜还没摘下的男人。他怎么会出 现在如云的房间里!还穿得这么…… 男人咧开嘴笑了,说:" 这不是曹先生么?这么晚了你找如云干什么呢?客 房服务?" "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这扇门并不足以保全你!" 我紧紧握住 了拳头,等着男人说出点什么来。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无动于衷。"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你说会在干什么呢?" 浑身的力气在那一刻统统离我的身体远去,我无力地松开拳头,默然问:" 你爱她吗?" " 当然!" 男人回答得很干脆:" 我比谁都疼爱她。你不知道,我们是一起 长大的,感情基础要深厚得多!" 那瞬间我心若死灰,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去。男人并不打算饶过我,依然用 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我空洞的双眼。" 同样的问题我想再问问你,你爱过她么? 或者说,你不是在拿她当做如嫣的替代品?" 我忽然想和这个从我手上抢走如云的情敌好好谈谈,我实在按捺不下这个古 怪的念头。问:" 能到我那坐坐么?"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为难,我也不强求。抽出一根烟点上,也不管这里是不是 禁烟区便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 你说得有点道理。可能开头的时候很有点这种味道在里面。如嫣到底是我 第一个真正爱上的女人,她留给了我太多的第一次。我和如云刚开始的时候,我 总是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去找那些似曾相识的共同点。真正让我转变的是我那次疯 狂加班,在我睡了两天两夜之后,我睁开眼睛看到如云掩面而泣,在我床前哭得 像个孩子。那时候,"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继续说:" 那时候,我抱着她对自己 说: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只有这个女人才是我的,永远是我的!谁也抢不 走……没想到还是被抢走了………" 说到这我的鼻子开始发酸,男人的脸上并没有出现那种胜利者的微笑,反倒 是暗淡下来,我用鞋尖碾灭了烟,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恶狠狠地说:" 好 好照顾她!否则,我真会拆了你!" 男人脸上的暗淡更重,定定望着我的身后寂寞地笑着。这时,一双温暖的手 臂从身后环住了我,一个女人在我背后哽咽着说:" 你就这样把我送走了么?" 我像被雷击中一样,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望着两眼含满泪花那个女人。竟然 是如云!她竟然没有住在2046!而是住在了2047! " 好了!都进来吧!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 林翰打开门让我进去,脸 上的惨淡已经换成了笑容。 没错,我的确有很多事情要问! 我拉着如云的手跟在林翰的身后走进了2046,男人端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 笑着问:" 是前台告诉你如云在2046的吧?" " 没错。所以……" " 下高速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我看到你坐的车跟在我的后面一直到我泊了 车。那个时候我才相信你对如云,可能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于是我和她换了 钥匙。" " 我现在已经猜到了。" 我说。 " 说实话,轩寒兄,我有点恨你。真的!" 我不说话,如云也很安静地窝在我的怀里打瞌睡,男人喝了口水小声说:" 我和如云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连大学都是一个学校念的。这大约就是青梅竹马两 小无猜吧!我习惯护着她,就像护着小鸡一样。大三的时候,我下了好大的决心 才买了一捧玫瑰送给她,她居然在我怀里哭了!她说她喜欢上了如嫣的男朋友! 我竟然输给了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男人!哼哼……真窝囊啊!从那个时候开 始我便恨上了你……" 我默然,没说话。 男人忽然低声问我:"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语调平静,像是在说一 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低头看了看如云,她像只小猫一样安静地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轻声且温 柔地说:" 我会劝她去寻找她想要的东西,就当自己自作多情了一把好了!" " 如云!你的眼光的确很棒!我不如他!恭喜你!" 男人说得有些黯然,但 是依然笑着说:" 我知道你并没有睡着。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实在抱歉… …" " 你怎么看林翰这个人?" 我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死皮赖脸跟着如云 蹭进了2047。如云扭扭捏捏地把我朝外赶,小拳头一下一下砸在我胸口上,砸得 重,落得轻。 如云的象征性扭捏也只持续到我将2047的门给关上,就在门砰地关上的瞬间, 小妮子的嘴瞬间撅了起来,背过脸一个人在沙发上窝着。我奇怪怎么就这关门一 个动作竟然会让这妮子的情绪立马掉个个儿!我赶紧走上前去小心问:" 怎么啦? " " 哼!" 小妮子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避开我的正脸佯怒。我轻轻抱住她, 问:" 还在生气啊?" "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那么对我说话。我只是耍耍小性子你就说那种 话,换了你你舒服么?" " 好吧好吧!我错了,都是我不好,这样吧!我把我赔给你好不好?" " 切,谁稀罕!" 如云说着重重在我的腿上掐了一下,接着看着我皱缩成一 团的苦瓜脸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