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分居后没几天,姜默菡回了一趟父母家,给他们说了这件事。 " 爸,妈,我想跟陆璋分手,我已经搬出去住了。" 默菡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看了父母一眼,眼睛潮湿地说。 " 啊!" 默菡的父母都对女儿这突然的消息感到很惊诧,不约而同地张大了 嘴巴。 " 就是因为你流产的事吗?" 姜母问。 " 这次陆璋做得确实过分了点,再怎么有牢骚,也不能跟你这个有身孕的人 推推搡搡啊,那多危险啊,出事了不是?怎么做起事来像个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子 似的,一点都不成熟。不过,默菡啊,你跟陆璋分手的事还是再考虑考虑,毕竟 他平时对你还不错,对我们两个老的也算周到,不能因为一次过失就抹杀了他的 全部优点。" 姜父有理有节地说。 " 爸,妈," 默菡说," 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事。" " 那是因为什么? " 姜母问。 " 妈,我是觉得我跟陆璋根本就不合适。" " 年轻人,脾气大,性子躁,在 一起总是会有些磕磕碰碰的,不要一吵架就嚷着要分手,你和陆璋都不是小孩子 了,处理事情要冷静、理智。" 姜母说。 " 妈,您说的那不叫冷静、理智,那叫逆来顺受!" " 冷静理智也好,逆来 顺受也好,默菡,反正你听我和你爸的没错,我们是过来人了,看人的眼光比你 强,陆璋绝对是个好孩子,年轻人偶尔犯点错误是很正常的,他已经向我们赔礼 道歉过了。再说孩子也是他的骨肉,一下子没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啊。默菡啊, 这次虽然主要是陆璋的不对,但我听他说你在外面好像有相好的……" " 他胡说! " 没等母亲说完,默菡" 啪" 的一声把筷子搁在桌子上,面红耳赤,情绪激动起 来,她没想到陆璋会先到她父母面前告状。 " 默菡,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跟你妈说话?真是不懂事!" 姜父停住了伸向菜 碗里的筷子,不满地看着女儿。 " 听他说你最近跟那个杜宇打得火热,你们还在神农架的深山老林里露宿了 一夜,这是不是真的?" 姜母问。 " 根本没有的事!" 默菡否认。 " 默菡,你以为你妈是个傻瓜啊,这点都看不出来?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杜宇, 你会跟他在深山老林里待一个晚上?" " 妈,那只是个偶然,我们偶然在神农架碰到了,又偶然迷路了,就这么简 单!" " 必然就是由无数个偶然促成的。" " 那是您的观点,我不这么认为。" " 杜宇不过是个记者,有句俗话叫:好女不嫁记者郎。记者每天东奔西跑的,写 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最没出息了。" " 妈,您和爸每天不都爱看报纸吗,不是还 喜欢看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吗?怎么现在就看不起记者来了?" 姜母一时语塞, 张了张口,扒拉了一口饭,说," 那,那是两码事。" " 得了吧,什么两码事, 我看就是一码事,你们要是不喜欢那个人,就否定他的一切!" 默菡噘着嘴说。 "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姜父把碗底在桌上重重地一磕,面带愠怒地说, " 我和你妈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听不进去?还一个劲地强词夺理!" " 为我好 就不要逼我跟陆璋在一起。" " 没人逼你,一开始就是你自己选择的,我们不过 是因势利导。" 姜父脸上的余怒未消。 " 是的,一开始是我选择的,但难道错了一次就要一直错下去?改革开放还 允许犯错误呢,国家不是也要经常进行宏观指导和微观调控吗?!" " 你--" 姜 父" 霍" 地站起身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女儿,气咻咻地说," 你这孩子怎么越来 越任性,越来越不知好歹了?" 姜母这时开始充当起调和父女之间矛盾的角色, 她朝女儿不停地努嘴,示意不要再惹父亲生气,然后她把丈夫拉回座位,往他碗 里夹了许多菜,说:" 默菡是因为突然没了孩子,情绪有些激动,一时想不通, 你别跟她计较,有时间我慢慢劝导她,过几天她就会好的。" 姜父哼了一声,坐 到沙发上看报纸去了,但刚展开报纸时,他可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把报纸 扔到一边,走到阳台上去给笼子里的金丝雀喂起了食。默菡知道父亲身体不好, 因此也不再争辩,她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饭,尽管菜肴非常丰盛,但吃到她嘴里 已经没什么滋味了。 默菡搬到了武汉大学里面,她有个在武大教法语的朋友到巴黎进修去了,把 房间钥匙留给了她,要她有空帮忙照料一下。这是一套两室一厅,屋内家具齐全, 空调、彩电、冰箱等现代化家电都有。陆璋来找过默菡很多次,但每次她都让他 吃了闭门羹。其实姜默菡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只是她知道如果不在这个时 候心肠硬一点,她怕自己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她不 想再往后退。 每次听见陆璋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默菡心里也有点难受,但她每次都告 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不能再软弱下去,如果再牵就他,再放任自己对他的怜 悯,她就会深陷在这种爱与被爱的惯性中不能自拔。 第一个走进这个房间的异性是杜宇,是默菡主动叫他来的。一进房间,在这 个再无第三者目光打扰的世界,默菡就迫不及待地扑到杜宇的怀里,鼻子一抽一 抽的。杜宇抹去她眼角滑下的两滴清泪,叹了一口气说:" 默菡,你这又是何苦? 孤零零地住在这里,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身体还很虚哪。" " 我只是想重新 选择自己的爱情和生活,孤单一点怕什么,我自在我快乐!" 默菡说。 " 你和陆璋真的过不下去了吗?" 杜宇问。 默菡没有立即回答,她开始脱衣服。 " 默菡,你,你这是干什么?你刚刚出院。" 杜宇以为姜默菡情动之下想跟 他亲热。 默菡回头苦涩地一笑:" 好男人,你放心,我可不是在挑逗你。" 当默菡的 整个背部裸露在杜宇的眼前时,他惊呆了,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上竟然伤痕累累, 简直是惨不忍睹。 杜宇的心头一阵大恸,他一把搂过那半裸的触目惊心的身体,鼻子酸酸地问 :" 默菡,告诉我,是谁干的?陆璋吗?" 默菡把头埋在杜宇的怀里,抽噎着没 吭声。 " 他为什么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 他一直怀疑我跟你在神农架背叛了他, 他心里愤恨,要发泄,所以经常对我进行性虐待。" " 对不起,默菡,是我害了你。" 杜宇内疚不已。 " 不怪你杜宇,我跟他迟早会走到这一天的,他极端自私、多疑,心灵已经 严重扭曲,没有神农架这件事,以后也会有别的事情促使他这样折磨我。因为他 根本就不信任我。" " 他这样残忍地折磨你,难道他不爱你吗?" " 爱,他爱得 发狂,但他这种爱太自私太霸道了,他把我当成了他专有的工具,一个给他烫面 子和发泄情欲的工具。" 杜宇长叹一声,把默菡紧紧地搂在怀里,他多想给她一 个温暖的港湾,保护这艘被摧残得伤痕累累的羸弱的小船不再受到风暴的任何伤 害,可是他的港湾里早就停泊着另外一艘船啊,他的港湾太有限,容不下两艘船 同时停靠,无论港湾向谁开放,都注定有一艘船要在汪洋中悲伤地沉没。 默菡感觉到了杜宇心中的悲凉,她用脸摩挲着他的胸膛,柔声说:" 杜宇, 我离开陆璋没有要缠着你的意思,你不要逼自己,我现在是个自由人了,有的是 时间等,我等你想明白。美娟也是个好女孩,我知道换了哪个男人都舍不得放弃 她的,我能理解,真的。" " 默菡,我是害怕你的这种等待没有结果啊,耽误了 你,我就更加罪孽深重了。" " 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杜宇,我们两个听天由命 吧。" 默菡凄然一笑。 两个人缠绵了一会,杜宇问默菡:" 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什么事啊?" " 你真苕,想你算不算有事?" 默菡娇声道。 默菡的娇媚又激起杜宇万千爱意,他再次和她热吻起来,直到姜默菡感觉自 己快被杜宇吻得窒息了,两个人才分开。从默菡的房间出来后,杜宇上了车,打 开收音机,周传雄的一首《我的心太乱》飘了出来:" 夜里难以入睡/ 用什么可 以麻醉/ 情绪太多怎堪面对……" 伤感的歌声中,杜宇暗想,自己和默菡之间真 的会有甜美的明天吗?车窗外各种刺目的灯光交汇,晃得夜色中的武汉一片茫然 和眩晕。杜宇没有看见,他从默菡住处出来的时候,一辆墨绿色的尼桑就停在附 近的法国梧桐树下,一个高大的男人靠着车门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阴沉 地望着他上车的背影,嘴上叼的烟头一明一灭,像是扑朔迷离的鬼火。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