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车子里,除了伯恩跟著音乐轻哼的声音外,前座的纪原与后座安静垂首的苏 心禾都没有出声。 伯恩由后视镜看著苏心禾,突然笑道:“刚才我在舞厅看到你时,有种小白 兔误闯丛林的错觉呢。” 苏心禾一怔,扬首轻笑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有些不习惯倒是真的。” “款,你不知道现在流行东方风,东方女子对我们这种外国男人有种莫名的 吸引力,更何况你那么秀气纤细,一定更受外国男人的喜欢。”伯恩蓄意瞥了一 眼身旁的纪原,只见他一张俊脸更加阴沉,心底有种捉弄他的快感。 苏心禾不自觉地注意起纪原的反应,见他周身散发出刺人的怒气,让她只能 尴尬地说:“你太抬举我了,我不觉得会有人喜欢我。” “是吗?你的同学不就是现成的例子。”纪原淡嘲地开口。 “他只是同学。”苏心禾坚定的说。 虽然尤斯从语言学校追著她申请进纽约大学,甚至同一个科系,她还是坚守 距离,没有给过他任何的想望。 纪原转过身盯著她,用中文说:“我不在乎有多少男人喜欢你,但我最不能 忍受的是我的女人脚踏两条船。” 苏心禾被他冷漠的眼神盯得心慌,但他此番话更是伤了她的心。“你该知道 我不是那种人。” “谁都无法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劈腿的人。”他冷笑道。 “如果我真的喜欢上别人,我绝对会离开你。”苏心禾轻轻地说:“如果你 要我走,只要说一句就行了,不要随意定我的罪。” 纪原倏地一震,迅速回头,避开她的目光。 他是在故意定她的罪,想要逼她离开他吗? 伯恩听他们说中文,无法了解他们的对话,不禁有些扼腕。此时才明白语言 的重要。 车子在纪原的公寓前停下,纪原率先下车,摔门进入公寓。 苏心禾眸中泛著雾气,缓缓地下车,有礼地对伯恩说:“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车子你开回去吧,明天我会请艾利克斯去开回来。” “嗯……你们还好吗?艾利克斯似乎很生气。”伯恩望了望公寓的大门。 “一切都会雨过天青,不会有事的,再见。”苏心禾浅浅地一笑,挺起背, 转身进入大门。 上了三楼,苏心禾站在敞开的门前苦笑一声,推门进屋,反身将门锁上,然 后直接走进她的房间。 即使他们发生过肌肤之亲,但她仍是住在自己的房间,因为纪原想要保有私 人的空间,所以她很配合地不侵入他的世界,保留彼此的独立。 当她梳洗过后,在床上躺下,却辗转难眠。 望著窗外的合黑寂寥,苏心禾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痛。 她知道病因是什么,也知道解除这股心痛的方法,但她却视而不见、听而不 闻,什么都不曾做过。 思绪似在乱飞,实际上苏心禾的心思全围绕著一个人打转。 爱情,让她成为一个畏缩的女人,尤其知道他不爱自己,仅将她当成某人的 替身后,她就益加的胆怯,全然不似外表那般平静自持的模样。 与他在一起六年,她由一个单纯且不知爱情滋味的小女孩,蜕变成品尝著最 苦涩情感的女人,若是别的女人,也许早就聪明的自这种困境中抽身,只有她这 个傻瓜还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需要自己。 需要,让她有了借口留下;需要,成为她存在的目的。 突然间,门把卡的一声地被转开,不久,一道温热的身子轻轻地上床环抱著 她,苏心禾的心因为他的前来而一颤。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会就这么脱口而出, 我真的不是有意伤你。”纪原贴著她的耳朵,低嗄的说。 “你在生气。”苏心禾轻轻的说。 纪原沉默一会儿,才坦白的说:“我是在生气,尤其看到那个男人对你献殷 勤,我就觉得倍受威胁。” “他根本无法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啊!”苏心禾没有想到他会老实的承认 吃味,疼痛的心伤霎时被抚平。 “我知道。”纪原闷闷地说,环抱著她的手更加收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那个男人生气,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个男人挑起他 对苏心禾的占有欲,因为那男人觊觎他的所有物。 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对苏心禾的温柔,与望著她时的专注,都是他所不及 的,这让他更加恼火,他担心苏心禾会被那个男人感动,继而离开自己。 是的,他自私,现在的他依赖著苏心禾的爱情,享受著她的温柔与专注,所 以他不想失去她。 “纪原……” “嗯?” “在你心中,是不是有忘不了的女人?而她,伤了你?”苏心禾咬咬唇,躺 在这寂静的夜,在他的环抱中,她终于问出心中多年的疑惑。 纪原身子一震,放开她坐起身,粗声否认:“你胡说什么,哪有那种人!” 苏心禾翻身坐起,透过月光望著他紧绷的身子,轻幽一叹,“你的反应背叛 了你的心,我不是想探问什么,只是希望你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不忠实,而视天 下所有女人都是情感的走私者。” 纪原阴沉地看著她,好半响才颓然地吐了口长气,低声道:“不是她的问题, 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我以为她会爱我,谁知她爱的是别人。” 苏心禾曾以为他若承认,会让她的心更痛,但在他平静的讲述那个女人的事 时,她却只有为他心疼的感觉。“爱情总是无法有圆满的结果,你还爱她吗?” 纪原茫然地看著前方不明的定点,慢慢地说:“我不知道,可是现在陪著我 的人是你,我需要的人也是你,只有你。” 苏心禾淡淡的笑,对这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她早已知道了,不是吗? 轰然的广播,将昏昏沉沉的苏心禾,由不知是回忆或是梦境中唤醒。 睁开眼,她望著前方的小萤幕正标示出台湾地图,飞机正逐渐靠近她离开五 年的故乡。 刚才在脑中浮沉著的,是在她生命中充满淡淡哀伤、却又幸福的几年。 在纪原需要自己的那些日子,纵使他不曾说过爱字,但他的拥抱、亲吻,在 在都传递著他的温柔,只是,“她”的出现,将这段美丽而略带哀愁的日子画上 休止符。 当照片中的女人带著可爱的儿子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直到那女子站在家门 前,她才知道纪原爱的女人竟是他大哥的妻子,一个热情而活泼的小女人。 多傻的自己,多年之后,她才知道藏在他心底的人是谁…… “品品?”纪原惊愕的看著蹲坐在门前的一大一小。 坐在门前和儿子谈话的秋蔚品,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直觉地向上一看, 一见是纪原,立即露出可爱的笑容,“嗨!纪原,儿子,叫叔叔。” “叔叔!”小男孩一个箭步奔向纪原,抱著他的大腿叫:“叔叔,生日快乐! 新年快乐!圣诞快乐!” 小男孩灵活的黑眸,与兄长神似的长相,让纪原一愣,“小可?” “没错,是小可,不认得了吧?他出生时你见过他,之后的几年你就再也没 看过他。如何,长得像不像你哥?”秋蔚品得意的笑。 “叔叔,生日快乐!新年快乐!圣诞快乐!”纪可安重复著同一句话,一双 大眼直盯著纪原。 “他怎么老是重复这句话?”纪原呆怔的看著小男孩,不解地问。 “礼物!红包!”纪可安朝上伸出手,大声的说。 “啊?”纪原脸上出现三条黑线,回过神无奈地看向秋蔚品说:“是你教他 的吧?” “当然了,你这个叔叔总共躲了五年的红包、礼物,当然要小子一并讨回来 罗。”秋蔚品扬眉一笑。 “你怎么会来?”再见到秋蔚品,纪原意外地没有太大的心痛,但不可讳言 的,心湖仍因她的乍然出现而起波澜。 “你老哥到西海岸开会,我就带著小可先来看你,等他工作完就会来了,到 时你的皮就要绷紧一点,竟然敢一闪就是好几年,他可是积怨颇深哦。”秋蔚品 有些幸灾乐祸。 “大哥要来?”纪原的脸上霎时闪过不安与想念。 “当然要来……咦?你后面的小姐是……”秋蔚品瞥见像影子般站在纪原身 后、不发一言的秀气女子,忍不住开口问。 纪原心里又是一阵歉意,若非秋蔚品询问,他甚至忘记苏心禾就在身边。 “她是我的朋友苏心禾,心禾,她叫秋蔚品,是我哥的妻子。” “什么你哥的妻子,大嫂啦!我是他的大嫂,你就是苏心禾,久闻其名,却 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你。”秋蔚品斜睨了纪原一眼,立即热情地拉著苏心禾的手。 “你好,秋小姐。”苏心禾望著那张熟悉的脸孔,脑中有些混乱。 怎么可能!纪原照片上的女孩竟然是他的大嫂? “叫我大嫂就好了,你是不是几年前和我通过电话的那位小姐?我记得好像 是圣诞节前……” “是我,大嫂还记得啊。” “当然,那是第一次我听到他屋子里有女人在。”接著,秋蔚品特意压低声 音说:“老实说,我更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们还在一起呢,而且这小子保密得要命, 不论我怎么套他话,他就是不透露你的任何事。” 苏心禾但笑不语,淡淡的怅然浮上心头,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她跟著纪原到美国五年,即使年岁增长,心境上亦老了许多,但对感情事却 一如当年,像只鸵鸟,只敢埋著头在沙中,傻傻地跟著他走下去。 “咦?你给我的感觉好熟悉……”秋蔚品偏著头打量她,突然恍然大悟的叫 道:“啊!我知道了,我们两个有些像呢!” “品品,进屋再聊吧。”纪原出其不意地插话,拎起黏在腿上的侄子,打开 门,拖起行李箱率先进屋。 苏心禾苦笑地望著他的背影,对他的举动了然于心,他是担心她发现他是因 为自己神似秋蔚品,才会主动接近她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联络就突然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秋蔚品望著苏心 禾问。 “不会的,纪原一定很高兴见到你们。”苏心禾浅浅一笑,神态温和而诚恳。 秋蔚品看著她直笑道:“我们也很高兴能来,至少看到你就是意外的收获了, 你我虽然有些像,但个性却南辕北辙,我老公若是在我之前遇见你,一定会不要 我了。 “啊?”苏心禾一愣,不知该怎么接话。 “就算老哥不要你,你也会死缠著他,绝不会让别的女人有机会越雷池一步。” 纪原口气有些冷、有些酸。 “嘻嘻,没错,我绝不会让你哥哥逃出我的手掌心。也幸好我个性主动,否 则那个又冷又傲的男人才不会追我呢!”秋蔚品得意的笑。 苏心禾答不上话,只能安静地笑。 怪异的,她对秋蔚品没有情敌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个性大方、开朗、又有 些孩子气,也可能是她提起丈夫时,眉眼带著浓浓的爱慕之情,让自己有了同理 心。 她们都是深陷在爱中的女人,只是她的爱苦涩、迷离,看不到未来;而秋蔚 品的爱情已越过重重障碍,开花结果。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几招让男人匍匐在你脚边的绝招……” “我看是你自己匍匐在老哥的脚边吧!”纪原冷冷的讽她。 “啐!我是那么没用的人吗?” “没错。”纪原扬眉道。 纪可安也毫不为自家老妈留面子的用童稚的嗓音大叫:“是!” “臭小子,你说什么?”秋蔚品冲过去将背叛自己的儿子拦腰抱了起来,直 接搔他的胳肢窝,惹得儿子尖声大笑。 苏心禾望著嬉闹的母子,向来安静的公寓充满了笑声与欢乐的气氛。 她的视线轻轻地转向纪原,心窒地发现他正含笑温柔的看著那对母子。 爱情仍未走远,爱情仍未消散……他的爱情啊…… 安顿好想睡的小可,秋蔚品关上客房的门,走到客厅笑道:“这好几个小时 的飞行,累坏他了呢。” “那你呢?你不累吗?” “不会,我早习惯了……啊,不过,我和小可一睡著就不容易醒,所以你们 不用顾虑我,我不会当冒失鬼的。”秋蔚品暧昧的用手肘顶纪原一下。 纪原不自在的瞪著她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苏心禾被她的直言不讳说得脸都红了,困窘的程度不下于纪原。 “哎呀,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在矜持什么?要做、该做的应该都做过了 吧?”秋蔚品瞄一眼羞涩不安的苏心禾,笑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 “我们没有要结婚。”纪原的笑容一敛,僵硬的说。 “不结婚,你们不会是那种独身主义者吧?”秋蔚品诧异地看著他们。 “不是,只是时间没到。”纪原下意识地瞥向不发一言的苏心禾,她仍是一 派平静的态度。 几年前他还能看透她的想法,但近几年,她变得益加难以捉摸,有时候看著 她的侧脸,竟会觉得她连微笑都好忧伤;什么时候开始,她单纯、明朗的神情变 得成熟沉静,却难测难猜? “那……你要多久的时间才觉得足够?”秋蔚品不解地问。 “直到我们觉得彼此都是自己的Mr。Right 或Miss。Right 为止。”纪原扬 眉道。 “什么啊!你们在一起几年了,难道还不清楚对方是不是自己要的人?”秋 蔚品简直要跳脚,像她对她老公可是第一眼就认定了,哪像他们拖了五、六年, 还在那边拖? “对的人和要的人不同。”苏心禾轻柔的说,却让气氛变得沉重。 纪原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苏心禾则是回他一抹浅笑,继续说:“结婚需要冲 动和勇气,时间一久,勇气被磨平了、冲动消失了,要结婚是很难了。” 秋蔚品追问:“责任呢?如果你怀孕了,会结婚吗?” “我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纪原冷冷的回答。 “这种事不是由你决定的,有时候小孩就是意外之喜……” “我不要小孩,有了就堕了。”他冷血的回答让两个女人愣在当场。 苏心禾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双手忍不住轻颤起来。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狠心,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秋蔚品瞬间恼火, 指著他的鼻子大骂。 “你反应这么激烈干嘛?现在我又没有小孩。”纪原有些好笑的看著秋蔚品 火冒三丈的表情。 “可你的态度就是不对,女人生孩子是件痛苦的事,要她拿掉自己肚里的骨 肉更是剜心的事,你怎么能有这种自私恶劣的想法?”秋蔚品仍是一脸气愤。 不想再听他们的争论,苏心禾突然自沙发上起身,有礼微笑地说:“我有些 累,想休息了,你们聊,我先回房。”话落,即朝两人点头,转身走回她的房间。 “你看!你的话伤到她了,你不喜欢孩子也不能说出这种混帐话。”秋蔚品 担忧地看著苏心禾紧合的房门。 “我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我只要我妻子生的孩子;意思是,如果我会结婚 的话。”纪原啜著睡前酒,深沉的黑眸瞥向苏心禾房间的门板。 房间内,靠著门板发愣的苏心禾一听到他这句话,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虚软的双腿再也承受不住颤抖的身子,顺著门板滑坐到地板上,她将头埋在双膝, 双手捂著嘴,无声地哭泣。 他只要他妻子生的孩子? 他不想和自己结婚,是否代表她没有资格生他的孩子? 他的无心之语,却是他最真的想法,而这想法中没有她的存在,真的打碎了 她的心。 “苏,下课了,你还不走啊?”一名黑人女孩看著坐在椅上发呆的苏心禾, 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苏心禾回神朝她笑了笑。“就要走了,艾利莎,再见。” “那我先走了,再见。”艾利莎耸耸肩,走出教室。 在美国一待就是五年,苏心禾离开语言学校后就申请纽约大学就读,眼看自 己即将毕业,但是,她仍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要怎么走,若是她真的…… 她长吁了口气,暂且将烦人的心事收起,背起背包走出教室,一路上低头看 著柏油路面。出了校门,她朝著公寓的反方向走去。 经过几个路口,她在一幢大楼前站定,抬头望著大楼,犹豫不决地来回走了 几次。 “苏!”一记拍肩吓得苏心禾猛地回过身,瞪著来人。 “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尤斯慌乱的看著被他吓得花容失色的 苏心禾。 苏心禾几个调息,好不容易才惊魂甫定,露出一抹笑容,“好巧,竟然会在 这里遇到你。” “这……对不起,这不是巧遇,而是我看你心神不宁,所以一路跟著你到这 里来,见你在这里来回踱步,这才出声叫你。” 尤斯更加不好意思地坦白,他向来不做跟踪这回事,可是她脸上凝重的表情 前所未见,他担心她出事,才会跟著她。 苏心禾一愣,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尴尬。“我没事。”说著,她转身朝最 近的地铁站走去。 尤斯跟著她问:“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分忧解劳 啊。” 苏心禾倏地又停下脚步,侧过脸看著认真的尤斯,半晌才道:“尤斯,我不 值得你这么错爱,我只能当你是朋友,再也不会有多的了。” “我知道,但我愿意等……” “我怀孕了。”苏心禾突然打断他的话,望著他由惊愕转为失望的表情,她 真的觉得自己很残忍。 “你……恭喜……”尤斯有此一干哑的笑。 “说是这么说,但我还不确定。”她摇头道,再度抬头望著大楼。 尤斯又是一愣,似乎被她的话搞胡涂了。“不确定?” “因为我还没有找医生检查,虽然预约了,却鼓不起勇气进去。”她笑自己 的怯弱。 “我陪你。” 苏心禾惊诧地望著他,摇头婉拒他。“如果被人看到不好,不过谢谢你。” “我不在乎被人误会,只要能帮助你,我无所谓,更何况这里离学校有段距 离,没有那么巧会被人看到。”尤斯眨著眼笑,不顾她的拒绝,拉著她走进大楼。 “哪一楼?”站在楼层标示前,他看著标示板上的众多私人诊所问道。 “十楼,凯琳·莫特医生。”她查了看板回道。“尤斯,你真的……” “真的,走吧。”尤斯拉著她走向电梯。 望著尤斯的背影,苏心禾觉得自己慌乱的心,因为有朋友的支持而安定下来, 只是对他的愧疚不安益加深厚,这辈子,她注定要欠下他的感情债。 为什么世事总是无奈,爱的人不爱自己,爱自己的却又不被自己所爱,人永 远都在走著单行道? “心禾,你怎么了?”尤斯小心翼翼地问著苏心禾。 打从医生确定她怀孕之后,她的神情匆地让人看不透,没有任何喜怒的表情, 只是一片空白。 苏心禾抬头看著他,突然说:“尤斯,谢谢你对我的好,你将会是我这辈子 永远难忘的朋友。”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会要回国了吧?”尤斯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没有,目前还没有决定。”她淡笑道。 至于未来,一切都要看纪原的反应了。 “你的男朋友他……你们要结婚吗?”尤斯问得有些不甘愿,但他又有什么 资格不甘心呢? “有小孩就一定要结婚吗?我记得你们法国人也不兴奉子成婚这一套吧。” 她微笑道。 “不是每个法国人都一样,如果是我,我一定结婚。” “即使你不爱的女人,你也会娶?” 尤斯一愣,有些尴尬的搔搔头道:“基本上,这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法?你不爱那个女人,就不会和她‘在一起’?”苏 心禾含蓄的问。 “如果我不爱那个女人,我就绝不可能让她怀孕。”他咳了咳,认真的说。 苏心禾望著他好半晌,温柔地笑。“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你,世上也不会有这 么多私生子了。” “苏,那个……”尤斯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你想问什么?”她看著他吞吐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不爱你吗?”尤斯鼓足勇气问出最核心的问题,苏 心禾脸上的笑容一僵,垂下长睫盯著地上无语。 “对不起……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是随便问问的。”看她的表情, 尤斯肯定自己说对了,但反而更加心伤。 那个男人不爱她,她却离不开那个男人,这种感情到底有多深? “也许我不是他最爱的人,但他以他的方式爱我。”她想了一会儿,抬起头 面容平静地说。 “你为什么能忍受你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女人?”女人不都是希望对方能最 爱自己吗? 当自己无法成为最重要时,要求排名只会让自己伤心罢了。苏心禾早就了悟 这层道理,否则如何能陪他五年呢? 苏心禾飘匆一笑,“因为无求,所以能够接受,而不是忍受。”只是,当事 情牵扯到一个小生命时,她还能够那么放得开吗? “苏,我知道我很傻,也明白你不爱我,但是只要你肯,我愿意当你小孩的 父亲。”尤斯冲动的握住她的手,不死心的说。 苏心禾望著他,“既知傻,又何必傻下去?尤斯,不要再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了。”她轻轻抽出手,微微一叹,转身走进地铁站,留他一人独驻地铁站口。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