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从那之后,史磊就没有再找过我。我想她应该已经离开北京了。那次去西单和 史磊看电影,因为回来得早,没有被梦阳发现,就像史磊说的,没有影响我们的感 情。时间飞快地流逝,转眼就到了冬天。梦阳给我买了手套、帽子还有围脖。 我如果出门,就戴着它们。但大部分时间,我都待在屋子里,写我的小说。在 梦阳期末考试考完最后一科的那一天,我的第二本小说也终于写完了。梦阳想让我 和她一起回香港,而我想领她回家。最后我们决定,我先领梦阳回家,去见我的父 母,在我家待几天,我再和她一起飞回香港。 梦阳从来没有提过她的爸爸,在这一天我简单地问了一下,她简单地告诉我, 她的爸爸和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爸爸又和别人结了婚,而她的妈 妈在香港,至今单身。 买完火车票之后,我和梦阳开始去给我的爸爸妈妈置办新年礼物,我们连续出 去逛了三天,才买齐所有的礼物。最后我、梦阳,还有周易在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 餐之后,我们告别了比我们要晚几天才回家的周易,坐上了从北京回长春的特快列 车。这是一趟晚上九点多出发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到达的列车。在火车上,梦阳很激 动。 她说她从来都没有去过东北,听说那里冷的时候能把鼻子冻掉,问我是真的吗。 我告诉她,把鼻子冻掉估计是假的,但是有一年冬天,我去同学家玩,出门忘记了 戴帽子,也就是十多分钟的路,等我到同学家的时候,我一捂耳朵,听见咔嚓一声, 我以为耳朵掉了,哭得很伤心。我同学她妈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再碰我的耳朵,说 好危险,如果我再用点劲儿,耳朵估计就真掉了。我讲完后,梦阳轻轻地用她的手 摸了摸我的耳朵。然后她把自己头上的帽子用力往下拉,就快把眼睛都挡住了。 这一天晚上我和梦阳讲了很多我的童年往事,梦阳很羡慕我。她从小在南方的 一个小城市长大,即使是后来到北京念大学,她也没有遇见过我和她说的那么大的 雪。我说小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雪之后,我们上学的路上都要侧着身子走路,不是怕 滑倒,而是怕突然冲过来两个同学,一个人抱着你的头,另一个人抱着你的脚,把 你扔到路边的雪坑里,那种雪坑有一米多深,把人扔进去,你就只能用力地哭,等 待着有人来救你。 我给她讲完一件有关雪的趣事,她就要求我再讲一个。后来我只能瞎编了,但 是梦阳依然听得很高兴。最后火车上熄灯了,我和梦阳就不再说话了。她偷偷地跑 到我的铺上,和我挤在一起。我们两个人拥挤地躺在一起度过了这个像躺在河流上 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我和梦阳走下火车,我们呼出的气体都是白色的。梦阳突然笑着 对我说,真的像你说的,好冷啊。我和梦阳出了火车站,打车回我家。我家离火车 站很远,以前是农村,叫新立城镇。后来被划入了净月潭旅游开发区,我家的地都 被占了,给了很多钱,我妈用这笔钱中的一部分在净月潭正门口的对面买了一幢别 墅,从此安享晚年。 在梦阳之前,我只领史磊回过我家。那时我家还住在农村,史磊到我家后,并 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色,而是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史磊是一个嘴很甜的女孩,她 哄得我妈很开心。那是秋天,她坚持要和我妈一起去掰玉米。在玉米地里,她表现 得就像一个农村妇女一样,勤劳能干。 我妈很相中她,在她临走的时候还把自己收藏多年的一个金镯子给了她。史磊 激动得够戗,她一直戴着那个镯子,戴到毕业和我分手。我妈一直不相信是史磊甩 了我,非说是我的责任,让我感到很委屈。我和史磊分手一年多之后,我带着梦阳 走进家门,我妈表现出了当年看见史磊一样的热情。可是我家已经没有玉米地了, 当初的四间瓦房也变成了漂亮的别墅。而我的妈妈,也丝毫看不出有一丝当年农村 妇女的样子,她早已经是让人羡慕的富婆了。 当年我的爸爸也很相中史磊,就因为史磊见到我爸说了一句他比我帅,我爸就 觉得史磊是个有品位的孩子。在史磊夸完他的那辆摩托也很帅之后,我爸就基本认 定了史磊是他未来的儿媳妇了。而现在,梦阳冲他笑了一下说了一声叔叔好,他就 眼前一亮,把我叫到一边,冷静地对我说这个女孩有教养,不要再让人家跑了。这 就是我的爸爸妈妈,梦阳说很喜欢他们。 我领着梦阳参观我家的屋子,我领她来到了我的书房。这个屋子里除了一张床, 就是一个电脑桌,上面是电脑,电脑的后面是一把我爸老坐在上面打网络游戏的椅 子。椅子的后面是一个很大的书柜。书柜里面不光有书,还有磁带、杂志、我的日 记、相册。梦阳进了这个屋就不愿意出来了。她打开书柜,拿出一本书,翻翻,放 回去,再拿出另一本书。后来她的手触到了那厚厚的相册,她回头问我,能看吗? 我想了想,说,里面大部分是我和以前女朋友的照片,你不介意就看吧。她坏笑了 一下,就把那个相册拿出来,坐到不远的床上去看。而我只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冬天的景象。 梦阳突然叫我过去,她指着一张照片问我,拍于哪里? 我看着那张我躺在绿色 的草地上,史磊站在旁边,一只脚野蛮地踏在我的身上,双手高举的照片,我想了 想说,长白山山腰。梦阳又指着另一张史磊骑在我的脖子上,我一步一步在沙滩上 艰难前进的照片,问我,这是哪儿? 我又想了想,说,大连老虎滩。随着梦阳一张 张照片的询问,我突然发现那些我曾经和史磊去过的地方,我都清晰地记得,从来 没有忘过。一本厚厚的相册翻完了,梦阳突然看着我倔犟地说,以后我们不在国内 玩了,去国外。 为了缓和气氛,我从书柜里拿出我的另一本相册,那里面都是我上大学之前照 的照片。我陪梦阳从我的百岁照看起,一直看到我的高中毕业照,梦阳的心情渐渐 好了起来。她突然问我,上大学之前有没有交过女朋友。我发誓说没有。 她说那你的处男之身就献给了史磊对不对? 我哑口无言。她突然抱住了我,说, 包北宁,虽然我是你的第二个女人,但我希望我是你的最后一个女人。我拍着她的 后背,安慰她说,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