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我每周都会去看史磊,在她的墓前献一束玫瑰,对她说一会儿话。每次我在墓 前转身,准备离开时,都会在不远的地方,看见梦阳正安静地站在那里。每次我来 看史磊,她都会跟着我。我聋了之后,想和她分手,但是她不干。她说虽然婚礼没 有举行,但是我们领了结婚证,已经是夫妻了。她说她不会因为我聋了,就不要我。 就像她知道,她聋了我也不会不要她一样。而我对史磊的感情,她说她能理解,并 且不介意。我曾经和她发过火,想把她气走,可是每次她都安静地看着我,等我发 完火之后,她就转身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像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一样。我聋 了之后,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我和梦阳主要靠QQ交流。我和她说,我希望她赶紧 回北京去工作。而我不打算回去了。她就说,如果我不回去,她也不回去了。她准 备在这边找份工作。 对于我突然的耳聋,她希望我能和她一起去医院看看,可是我固执地认为,我 的耳朵随着史磊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不想把它召唤回来,如果它回来了,那史磊在 那边不是很寂寞? 梦阳听了我的理由,就不再提去医院的事了。可是我的妈妈非逼 着我去,如果我不去,她就整夜整夜地流泪,最后我只好去了。我和梦阳一起出门, 走在夏天灿烂的阳光中,整个世界给我的感觉有些失真,即使是走在我旁边的梦阳, 我伸手就能摸到她的脸,可是我还是觉得她离我那么的遥远。她牵着我的手,走在 马路上,像走在安静的海底,我觉得自己被无形的水包围着,各种汽车就像鱼,而 那些高楼大厦更像是玩具。梦阳陪着我在医院里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说是因为 受了刺激而造成的突发性耳聋,这种耳聋有可能是短暂性的,没准哪一天就突然好 了,也有可能永远都这样了。他给我开了一大堆的药,拿着那些药,梦阳又牵着我 的手回到了家。我每天都会走进那个小型电影院,看一遍史磊给我拍的电影。那个 房间永远是黑暗的,我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每次我从里面出来,我都能遇见梦阳担 心的目光。她每天都会把我拉到电脑的前面,和我说几句话。 有一天,她说,包北宁,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她 说,就是随便问问。 我看着她,她笑着看着我。突然她干呕了两下,然后就捂着嘴从椅子上站起来 跑了出去。我突然想到在北京的新房里,当我和梦阳确定了要结婚时。我们就没有 做防范措施。梦阳竟然怀孕了,真让我感到意外。从此,我再也不敢对她发火了。 我妈细心地照料着她,我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而我依然每天都要走进我 的电影院,坐在黑暗中,我把电影定格在史磊对我笑的画面上,然后我对她喃喃自 语:“史磊,你让我答应你,和梦阳好好地过日子,可是我的耳朵聋了,我不想连 累她。她是一个很倔犟的女孩,我怎么赶也赶不走她。现在她又怀孕了,你说我该 怎么办呢? 其实我也爱她。我同时爱着你们,这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 你说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他知道自己有一个聋子爸爸,他会不会受到其他孩子的 嘲笑? 可是我又不想吃那些药,我总觉得我的耳朵随着你去了另一个世界,如果我 好了,那在另一个世界里就没有人听你说话了。我知道,有些话你只会对我的耳朵 说。我很矛盾。史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史磊在屏幕上冲我微笑,她无法告诉 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