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飞行物(1)
晚上快十点了,我们刚回到宾馆,金玫说太累就钻进卫生间冲澡,上床睡觉。
她这样做明显有逃避我追问,免得闹不愉快的意思。我赌气到付龙祥房间。他歪在
床头抽烟,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电视,打听金玫与那个任局长关系怎么样? 我编了瞎
话,故意不露痕迹地告诉他,这个局长是她爸的一个老朋友。我无法将事实说出来,
省得付龙祥往坏处猜想,尤其像金玫这种姿色的女人。既然任局长真当回事同王处
长联系,这事多少在我心里存了问号。
问题还在于:她联系不该背着我。
付龙祥认为既然省工商局的处长都出面了,恐怕不会有什么问题。然后兴味
十足地讲这两天与按摩小姐相互操练的收获。他抱怨这里的小姐很一般,价钱却傻
贵。正说着,好像有窃听器,一个按摩女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问要不要服务。付龙
祥冲我笑笑,让我留下,观赏这个小姐怎么样。我等了半棵烟工夫,进来一个确实
不怎么样的小姐,最多打七十分。她看到有两个男人,故意夸张煽情地哇哇叫:
“好可怕,你们要双打一啊? ”
我冲她做了个老虎吃人的凶相,转身离开了。
早上七点钟我醒了,另张床上的金玫抱个枕头还迷糊,我悄悄起床,拿着手
机,到走廊给家里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点棵烟回到房间。她睁开眼,让我把烟熄
掉:“呛死了。”她撒娇地嚷着。
我隔着深色的窗帘把玻璃窗推开一半,外面的喧嚣之音灌进来,然后爬到她
的床上,在帝城的春天里,温存了好大一会。我们不由得谈起去年年底到连云港的
旅行。我们的爱情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冬季。在这将近小半年里,我们相对以往是平
静多了,尽管吵了好几架,吵了和,和了又吵。她这人有个毛病,有些事故意掩掩
盖盖,缺乏透明度,好看我在种种猜测中疑心疑鬼,然后吃醋,然后指责和发火。
说到这些事,她反倒委屈起来,拧我,长叹不知道受了多少冤枉。我争辩说
我脾气欠佳,可她更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她看着天花板得意地说,我有什么责任?
你说我有什么责任? 我长得好看是老天爷的事,也能怪我? 你们男人总打歪主意。
这能怪我? 她又说春节的时候你的朋友约我去玩,勾引我。这也能怪我?
我说问题不在事情本身上,是她的态度,有些事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摆
在桌面,你却总是背着我。
“我背你了? ”她推开我,“我什么时候背你了? ”
“昨天的事情算不算? ”
“那是我忘了。”她咯咯笑,“嗳,你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吗? 哪次我说了
你不蹦起来? 我也得讲究策略,这是你给逼的。”
“什么哪次哪次,这回一样吗? 我们来帝城搞营救工程,你和别人联系请求
帮忙也是整个工程的一部分,为什么不向领导汇报? ”
“我就不向你汇报。”
我们的逗嘴有相当一部分很认真,双方都知道,这里既有对过去矛盾的总结,
也有对现在和未来的冲突的提防。我们的吵架有种特殊形式,往往是我对她的行为
进行攻击性分析和指责,而她左挡右遮总要证明什么和争辩什么。
嬉闹一会儿,金玫提醒我:“你给付哥打个电话吧,人家可能早起来了,不
好意思叫咱们。都是一起来的,把人家晾在那多不好。”
我知道隔壁的人不会醒,昨天晚上他不定怎么按摩那个服务小姐呢,就说:
“今天也没什么事,人家帝城的朋友多了,有什么事他会找咱们。”
“我有个帝城的朋友,你说我和他联系不联系? ”
“你存心让我开心是吧? ”我沉下脸。
“真的有。”她吃吃地笑,“就是去年到中州讲课的专家。”
“他不是后来和总代理闹翻了吗? ”
“可他没跟我闹翻啊。”她故意气我。
“你个小妖精。”我扑上去挠她。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我有个朋友就妖精了? ”
“不能有。”
“你怎么总是把人家想得跟你一样坏? ”
“没事就乱找人? ”
“和你说着玩的,看你紧张的。”
我在她屁股上扣了一巴掌,她正要还手,我笑着跑到卫生间,刷牙洗脸,我
叫她一起过来冲个澡。她在房间里没理我。
过一会儿我听到手机鸣叫声,这才八点,怎么会有人给她打手机,我关上水
龙头,静静地听那边的动静。
她的口气客气而亲切,又因我在不远的位置而调节着声音的高低,她告诉对
方她起床了,她说她在宾馆。她还说:“……当然我一个人。”
我警觉起来。
“今天吧,看看今天有什么进展。”
我听到她在床上
“嗯,嗯”,继续回答那个人。她这样简洁地支应,是碍于我能听她的答话。
果然她说:“这样吧,有什么事我再和你联系。”我出了卫生间,我知道我的脸
色一定不好看,审视地问她谁的电话。她的舌头在嘴里转了半圈,眨眨眼,将手机
放在床头柜上。
“我问你呢,谁的电话? ”
“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她的朋友我几乎都认识。
她不耐烦地:“你少用这种审问的口气。”
又来这一套! 她总是用这种抵触的态度对待她难以解释的问题。这是她惯用
的伎俩。我火了:“我当然要管了。”
她也不示弱:“不要你管! ”
“不要我管? ”
她顶我:“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 一大早就打电话,问长问短,还问你和谁在一起? 这难道
是一般朋友的问候? ”
“就知道你会叼这句话。”
“谁有资格问这句话? ”
“我告诉你,亚当,”她甩了下头发,“这事和你没关系。你知道一点——
知道我对你好就行了。”
她说这话正好从反面证明那个朋友有问题。“废话。你对我好,可我之外还
有对你好的人。”我怒不可遏了。
“咱们不说这个好不好? ”她起身要去卫生间。
我拦路,堵着她:“这人就这么神秘吗? ”
“一点不神秘,只是和咱们没关系。你非要追问什么? 让开。”
我重新堵她:“你必须说清。”
她恼火地叫:“今天我偏不说,你咋着吧? ”
“那不行。”
她气吭吭地重新回到床上,靠在竖起的枕头上,看窗外。
我跌进沙发里,凶狠地抽烟。这事闯入得太突然了。我在猜这个人是谁,又
实在猜测不出来,我当然也想到那个任局长,可是,她和他才认识一段时间,从她
给我说的情况看没什么过深的来往。尽管他给省工商局的王处长联系,帮忙救货,
也应只是朋友间的事,远远到不了一大早询问她和谁在一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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