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这一夜,江冉睡得并不踏实。 光怪陆离的梦纷至踏来。 起先是去年的圣诞,大雪纷飞。城市满是霓虹,四周都是热闹的气息,可她却 高兴不起来。 那天,她刚与严绪大吵了一架,什么东西也没拿就出来了,身上还穿着一件很 单薄的针织衫。 冷风呼呼地吹进她的身体里,几乎是想把她的骨头都吹散。冻得四肢僵硬,可 是,还是得走路。 她走得很慢,还是摔了一跤,火辣辣的疼从腿上烧到心里,终于,不可遏止的 哭了起来。 膝盖上流着血,热血融化了沾在伤口上的雪,冰凉的雪水流进伤口里,一阵火 辣辣的疼。 她只能告诉自己:“江冉,不怕。” 可她是真的很害怕,由心底而生的害怕。 她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举世繁华,她却想死。” 举世繁华,她真的很想死! 她的丈夫欺骗她,利用她,背叛她! 她的父亲,因为他的丈夫而死! 她的家,因为他而破碎! 她呆呆地坐在路中央,她只要停在哪里不动只要举一举脚,呼啸而来的车可以 迅速将她辗死!可她犹豫了,死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是,她没有勇气,她怕,原 来,她连死也怕。 她终归还是艰难的从雪地里爬起来,车子在她身后开过,车声清晰在耳,她用 力的喘气。只差那么一瞬,她就可以死了。 死,原来是一件那么快的事情!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她的脸上。那重重的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她顿时就懵掉了。 这是爸爸第一次打她,因为她爱上了严绪。 “你要和姓严的那小子在一起,你就不要认我作爸!” 话一直响在耳边,一直响在耳边。 即使梦境中,也清晰如昨。 “爸爸!”她喃喃的叫着,冷汗一直从额上细细的冒出来。 偏偏这个时候,梦境转了一下,又回到了去年圣诞那天。 那天,她还高高兴兴地替自己的丈夫准备晚餐,哦,今天还是她的丈夫的生日。 她甜甜蜜蜜地想着,他看到她替他准备的烛光晚餐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或许再也不敢说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了吧! 又或许,他会感慨的抱抱她说,我娶了个心灵手巧的老婆! 想想就甜蜜,她多么想立即看到她的新婚丈夫啊,看到他脸上错愕的表情,看 到他脸上感动的表情,看到他脸上欢喜的表情! 但她的幸福没有停留多久,当她正拿着自己刚做好的蛋糕从厨房出来时,接到 了江诺的电话——“江诺!”她欢欢喜喜的叫他的名字。 其实她该叫他哥哥的,可是,她不喜欢,她总喜欢叫他江诺。因为她是小女儿, 家里人格外的宠她,江诺也宠她,由着她没大没小的叫他的名字。 电话那一边的江诺,沉默许久。 她觉得气氛怪怪的,平常的江诺可不是这样的。 “江诺?”她又唤了一声,有些怀疑他是在恶作剧了。 “冉冉,爸爸……自杀了……” 她还以为江诺开玩笑,大笑了起来说:“江诺,你别开玩笑了,今天阿绪生日, 你诚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 江诺在电话的另一边又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江冉,我没有骗你,一周前,严 氏已经开始收购江氏,直到昨天,江氏大部分资产已经……” 她顿时觉得脑子里有一颗炸弹爆炸了,可是,她还是强忍住不安。其实,江诺 从来不骗人,至少,从来没有骗过她。 手里的电话掉了,听筒里隐约有江诺的声音。 蛋糕掉在地上,白色的奶油落在欧式风的花式木质地板上,如同一朵焉了的白 兰花。 江诺听不到她的声音,他清楚她的脾气,怕她做傻事,只能对着手机大声喊着 :“江冉,你给我听着,不管怎么样,先到机场来!” 她的爸爸在新加坡的家里自杀了,而她,却正欢天喜地的准备给仇人庆祝生日! “严绪!” 她又梦到自己和严绪吵叫,严绪的冷淡让她心中憋了许久的怒火无法发出来。 他只如常的坐在沙发,望着她的目光里只有冷淡。 她质问他,问他关于她家的一切。他没有否,只是平静地说:“如果你愿意, 你还是可以住在这里的。” 他的怜悯与同情,不是她所要的!于是,她冲出家门,走到街头。 繁华的街市上,冷风萧瑟。 她又回到了路上,车辆川流不自己,行人面带笑容。 可是,她却那么想死! 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该爱上他! 她抱着自己,在风雪路上艰难的行走。 身上没有足够的钱打的,搜刮全身,只有一枚硬币。她所能坐的,不过是平时 她最厌弃的公交。 此刻,她没有办法。 她站在站牌处等,车子来来去去,却没有一辆是她所要等的。 她那个时候想,如果冲出去,让车撞死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可当她迈出脚的时 候,她犹豫了,死有时候可以解决一切,可是…… 江诺,她还有江诺! 她隐约记得江诺刚刚在电话里说机场,是的,她要去机场,即使死,她也要见 过江诺以后再死。 公交车上,汽油味道浓重。她几近呕吐,却还是忍住了。 这一夜,她狼狈不堪,。 而他,独自在空旷的别墅里度过寂寞的生日。 她从公交车上下来,仍旧要走很长的一段路。见江诺的时候,她已经被冻得瑟 瑟发抖,江诺心疼的抱紧她。 这个温暖的怀抱,来自她的家人。 这一刻,她并不想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