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孙敬寒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好不容易从陈墨亭的腋下抽出胳膊看了看表,这 才知道已将近十点。陈墨亭毫无声息的哭了整夜,使得孙敬寒的衬衫浸透温暖的 潮湿,也几乎一夜没睡。他悄悄起身,发现右臂竟被陈墨亭抓出一条瘀青。哭都 哭出来了还想逞强,他苦笑着帮陈墨亭盖好毛毯。 陈墨亭含糊了些什么,蜷缩的更紧,那副冷淡的面容此时透露着出几分无助。 孙敬寒从衣架上摘下他的外套,找出陈墨亭的寓所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 他在公寓外面上了锁。 陈树微已经在箬徳咖啡坐了很久,倒不是因为约会的对象迟了,而是他到得 太早。刚刚结束了又一场长途旅行,他需要一些悠闲以及咖啡因来抑制自己随时 会出现的暴躁。 其实他生日那天给孙敬寒的电话不只是单纯的作弄,而是借机记住了他的号 码,他想要知道陈墨亭的近况,却也知道直接问陈墨亭肯定听不到实话,便想到 从孙敬寒口中一探消息。等了许多天,终于有机会从繁杂的事务中脱身出来。 准时到达的孙敬寒一落座便察觉到服务生略带惊讶的眼神,不由疑惑。 “可能一直以为我等的是女朋友吧。”等服务生走开,陈树微漫不经心的搅 动着咖啡,调侃道。 “哦。”孙敬寒此时没有心情开玩笑,而且陈树微反复无常,他也不敢放松 警惕。 “我反对墨亭进那个圈子,一是不自由,二是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陈树 微丢了调匙靠到椅背上,突兀的切入正题,“这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孙敬寒谦卑的笑笑,他清楚的记得两年前陈树微气急败坏的撕 烂自己的名片。 陈树微盯看他几秒,也微微一笑,重新凑近桌子:“懂得示弱的人决不简单。” 他喝口咖啡,“最近对你做了一些了解,都是些正面言论。你和你的导师不一样, 这很好。” “过奖。”听到“导师”二字,孙敬寒神色一变,好在陈树微低垂着头并未 察觉。 “我现在把墨亭放心交给你,相对的也希望你不要向我隐瞒什么。”陈树微 放下杯子,“我做父亲的有权利知道自己儿子的事情。” “这是当然。”孙敬寒沉着的应对,“不过经纪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神通广 大,我们是无权干涉艺人私生活的。” 真是最糟糕的答案。陈树微恨恨的想,孙敬寒要比他想象中的精明:“他的 私生活有问题,你是这个意思吗?” “比起我,他更信任你。如果你知道些情况,请务必告诉我,这样在事业方 面也能更好的发展。”孙敬寒答非所问,“不瞒你说,我个人认为,他已经是成 年人了,有些方面,就算作为家长也不太好插手……” “谢谢忠告!”陈树微眉头一拧打断他,看起来马上就要发作,但还是镇定 下来,站起身,“谢谢你的忠告,我会考虑这点的。”2 “再见。”孙敬寒仍旧 微笑,眼睛却在他离开视野的同时泛起些冷峻的颜色,他早从陈墨亭的一举一动 中猜到了他对陈树微的感情,一种没来由的怨恨纠结在心头,他这才发现,自己 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爱上陈墨亭。 “请坐。” “我是为了柳雅的事来的。”孙敬寒坐下,开门见山的说。 “有什么好谈的,是她先和她的经纪人乱来,我只不过给她应有的惩罚。” 董凡不慌不忙,没有放下手中的工作。 孙敬寒闻声挑眼去看他,见他抬起头来便迅速移开目光:“这件事是我的错, 而且你已经惩罚过柳雅了,现在就不要再为难她了,导师。” “导师?” “别人说的,”孙敬寒笑了笑,“觉得很贴切,沿用了。” 董凡冷冷的说道:“指导员更贴切。” 孙敬寒上前几步,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拇指和食指捻动了一下,在他眼 前晃过,放在桌上:“这个还给你。” 董凡脸色瞬间僵硬了,喉结上下耸动着:“我还以为你是来和好的。” “我说过,我们无论如何都已经结束了。我不习惯和别人分享我喜欢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形式上的分享。”孙敬寒生硬的说,“我们之间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已经送给你了。”董凡勉强笑笑,声音微微颤抖, “你不要直接把它扔了就行了。” “我要拿它换回我送给你的戒指,你留着也没什么用。”孙敬寒的眼光落在 他的左手,“你手上有一只婚戒就足够了。” “你可以原谅我那样的过去,却不能原谅我结婚吗!?”董凡拍了桌子站起 来,厉声道,“我向你保证过我不碰那个女人第二次的!那只是……” “父母之命。”孙敬寒替他说完,“也许在你看来这很合理,不过对我来说 却是背叛。”他苦笑,“以前没有完全放开的时候,我和柳雅上床报复过你,对 不起。但现在我和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放过她吧。” “多善良的人。”董凡跌坐回椅子,看着天花板,“柳雅翻了身,作为她绯 闻男友的陈墨亭就不会被她拖累了,是不是?” 孙敬寒垂下眼帘,不置可否。 “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来求我,”董凡干笑几声,“而是为了陈墨亭吧。”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威胁,“孙敬寒,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可能放 过陈墨亭。”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让你伤他。” “滚出去。” 孙敬寒也不愿有丝毫停留,董凡是他深深爱过的人,他不忍心如此彻底的伤 害他,但如果不这样做,董凡就会对这段早已死亡的感情心存侥幸,他早晚会察 觉到自己对陈墨亭的感情,不如现在就对他说明,让他死心,也许可以维护得了 陈墨亭。 推开陈墨亭的房门,遍地狼籍,孙敬寒叹口气:“我说过我把所有的烟都扔 了。” 陈墨亭蜷缩在沙发一角,埋头于掌上游戏。他对尼古丁依赖性非常夸张,像 这种没有理智的翻找行为从戒烟之日起便屡屡发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吸了毒。 不过即便如此,陈墨亭却从未向孙敬寒开口要烟。 “明天想去什么地方吗?我送你去。” “不,我就在家呆着。”陈墨亭还是不看他。 “那就早点睡吧。” “嗯。” 与此同时,黑瞳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发呆,手边是该死的化学作业,它认识 他他不认识它。“啊!烦死了!!”他把书扣在脸上,天晓得为什么会有假期作 业这种东西! “终于厌烦网络游戏了吗?”黑嘉诺恰巧路过,听到儿子的抱怨便推门进去, “我记得没错的话,后天就要开学了。” “嗯哼,”黑瞳掀开书敷衍的笑,“老爸,我不上学了好不好。” “好啊。”做父亲的答得干脆。 “我可是认真的!”黑瞳猛地坐起身,险些把黑嘉诺手里的咖啡打翻,“说 实话,我上学也就是浪费学费而已。你说是不是?” “我就说好么。”黑嘉诺不乏郁闷的弹着洒在前襟的咖啡,“只要你能把你 妈说服了,我立刻让你退学。” “废话。”黑瞳重新倒在床上用书盖住脸,“懒得理你。你们俩快点离婚吧, 真不知道你们这么耗着有什么意义。” 完全把他宠坏了。黑嘉诺心情复杂的看着儿子,只几天的工夫,黑瞳好像又 长高了些,这成长的速度就像他的脾气一样,难以掌握。“好了,我也不讨人嫌, 时间不早了,洗洗睡吧。”他拍拍黑瞳的肩膀。 “我陪你熬夜呢,早睡要从自己做起。”黑瞳听上去很不高兴,“不送了。” 黑嘉诺顺手关了门,摇头苦笑。离婚,说得倒容易。原本双方结婚的动机都 不是那么单纯,两个人毫无感情基础,不过各取所需,以为好聚好散,甚至觉得 孩子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羁绊,谁知人类对血缘的依赖竟是如此顽固,他和她, 谁都不肯在抚养权上退让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