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爱恋水彩画(2) 我感到腿部有点发麻,下山的时候感觉轻飘飘的,仿佛穿着旱冰鞋在滑行, 有一种轻盈如飞的幻觉。 正是走下山丘的那一刻,对,就是那一刻让我走进了生活不可逆转的一种可 能,走进了一个我至今仍难以破译的生命的静默与迷宫。多年之后,我依然在不 断追悔着当年的" 那一刻" ,如果" 那一刻" 我没有走下山丘,我是不是会走进 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场景,是不是可以挽救后来一个接一个悲剧的发生? 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这样,记忆时不时地滑到一个遥远的起点,在幻觉与 想象中希冀往事可以重新来过——我可以重温至紧紧拽着妈妈温和的手,脸带满 足而顽皮笑容的温暖童年。而这样的温暖在我真实的生活中早已渐去渐远,如蚕 丝一样从我的生命中一点一点地抽离,而我该从何处捡起,才能再度修复我生命 的和谐?在我看不见绿之前,抑或是在妈妈去世之前?抑或是在遇见林小惜之前 的" 那一刻" ? 记得那天我从小礼堂幽暗的后门进来,坐在后排靠近走道的一个位置上。那 是一场演出前的彩排。礼堂两侧的长明灯熄灭了,梁顶之上的天窗都拉上了窗帘, 挡住了室外的光线。只有舞台假台口位置的上方亮着几盏碘钨照明灯。我凝神分 辨着礼堂空间两种分割的形态:聚集的灯光在舞台口与前排观众席的一端画出的 椭圆形,以及包围着光晕,由黑暗形成了无穷尽的椭圆形。我渗漏在了所有的光 晕外层,好像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浮物,无足轻重。前排坐满了人,应该是评委或 辅导员之类的演职人员。舞台右侧有一个弓形的小门,时不时有人从那个小门里 跑出来,在前排一个平头男人跟前嘀咕几句,接着又急急忙忙地钻回小门里。我 的眼睛很快就能够在黑暗中分辨事物了,我惊异地发现,竟然有不少的人影躲在 礼堂两侧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他们在做什么呢? 音乐响起,舞台口的灯光突然熄灭。片刻之后,舞台中央宽阔的排灯一齐亮 了起来,一时显得格外晃眼,就像推开了一扇黑暗的门,突然发现门后竟然是阳 光普照一样,让人感到吃惊与困惑。不过,紧接着潮涌上台的道具与演员很快就 冲淡了由于光线变幻给我带来的虚幻感。我仔细分辨着舞台上演员的角色。那是 一个混杂的话剧,我听不清纠缠的台词。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紧接着是小品、相声、独唱……独唱的曲调很奇异,我意欲将歌词记下来, 但是没有成功。前排那个平头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我看清了那个男人穿着一件 白色的西装上衣,只可惜西装往两边敞开着,让他失去了彬彬有礼的风度。男人 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叫停演出。歌声戛然而止,男孩不知所措地举着麦克风,男人 再一次挥着手臂,那不耐烦的样子就像是在拂去萦绕在他头顶的一只苍蝇,男孩 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向那个粗鲁的男人弯了几下腰,然后悻悻地退回到了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