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道高一尺(5) 朝后,西陵川在偏殿单独召见了司行风,此举早在司行风预料之中。 司行风迈入殿内,西陵川躺在榻上的身体未动,几个美人相继伏在榻前伺候 着他。他懒懒地只是抬眸看了司行风一眼,便媚笑一声,“爱卿这病终于是好了, 否则,孤王倒是要将太医院那几个老匹夫关进天牢了,区区一个风寒,却让爱卿 病了这么久。” 司行风自认这么多年来,西陵川给他的权力与荣华富贵皆是难想象的。西陵 川这个人,从认识的那一刹开始,一直都是嬉皮笑脸,从未见他有动怒之色,即 便是方才,也是怒不形于色。 是敌是友,难有定论。 司行风从心底厌恶他,如果说他的自尊与身心在六年前深受污辱践踏,西陵 川于他,同样如此。 司行风淡淡地回道:“谢王上关心。微臣的病已无大碍,御医说微臣体质虚 寒,乃白虎国冬日的气候所致。” “体质虚寒?气候所致?既然如此,不该静心调养一些日子吗?爱卿又为何 自荐出使?当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西陵川当下伸手将伏在榻上侍候的美人推 了下去,殿内其余几位美人,见势吓作一团。 “情势所迫,迫在眉睫。更主要的原因的确是微臣离乡多年,思乡情切,想 借此机会回乡看看。”司行风镇定道。 “还不都给孤王退下。”西陵川低喝一声,美人们战战兢兢地离开殿内,他 从榻上坐起身,微微眯眼,“思乡情切?你家乡不是早已无亲人了吗?何以突然 思乡情切?每年清明你会回乡祭祖,这清明不是还没到吗?出使至少两个月,说 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说病就病,说走就走,独留我一人孤军作战吗?我会十分 寂寞的。”西陵川不再自称孤王,这个孤王的确是够孤独。 西陵川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是司行风却是知道他其实是动了真怒了。 西陵川是个鲜少哀怒的人,永远都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对任何事情总是漫不 经心,这一点儿倒是令司行风佩服。 司行风道:“我答应王上的事,就算是只剩下一口气,也必定办到,但王上 曾答应过微臣,若是微臣有任何事要做,就算是杀人越货,丧尽天良,王上也不 会加以阻拦。王上也知道我有些心愿未了,即便是此次不自荐出使,微臣也打算 向王上告假。” 从一开始他就未曾隐瞒过西陵川,他忍辱偷生至今的唯一目的便是复仇。西 陵川能给他想要的一切,而西陵川想要的东西,他亦可以达成。 西陵川轻轻踱至他的面前挑了挑眉,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只是觉得出使 的时日比较久,久到让我难以心安。” 司行风道:“微臣自从留居白虎国之后,未曾病假,除了每年清明,也不曾 因为其他事情告过假。白虎国至金碧皇朝最快来回仅需十日,护送贡品,人多事 杂,差不多需一个多月。微臣若是回去,在家乡待个数日也不为过。况且,就算 没有微臣,白虎国这么多年来依然兴盛不衰,国姓西陵。微臣可以向王上保证, 只要一办完事,便立即回来。” 西陵川听了,冷不防笑起来,“也罢,也罢。不过是区区一两个月的时间, 就算三个月,我也可以等。只不过,小风你可要记着,我给你的时日亦不过只剩 下半年。”因为上天给他的时间也最多半年,这半年,他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微臣答应的事绝不食言。” “好。解药我会命人送去你府上。”西陵川从身后又取出一把宝剑,“这是 我父王曾经赐予我的宝剑赤练剑,比那玄英剑有过之而无不及,瞧你出门在外, 连件像样的防身兵器都没有,现下我便赐予你。” 司行风冷言拒绝,“不必,如此贵重之物,王上还是留着自用更为妥当。微 臣护送玄英剑等,自有一队人马保护。” “嗤,小风你总是拒孤王于千里之外,好歹俗言常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 年修得共枕眠。好歹我们也……” 一双凤眸烟波流转,西陵川伸手意欲触碰司行风垂于胸前的一缕丝发,只是 司行风面色冷然,错开身体,退后数步,冷冷地断了他的话,道:“请王上自重。 微臣自出生后便与许多人共枕眠,修行甚多。” 司行风相当厌恶这样的触碰,这会让他想起数年前撷香阁那个肮脏的地方, 无论西陵川有意或者无意,都不可以。 西陵川听闻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地收回手,嬉笑一声,又道:“小风,你真 风趣,我就是喜欢你这样。也罢,也罢,我最不喜欢强求。常人道,强扭的瓜不 甜。小风啊,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不喜欢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司行风在心中冷哼一声,不知体内的毒是谁下 的。 “一路寂寞,可要我赏赐几位美人相陪以解寂寞?” “微臣不近女色众所周知。” “哈哈哈……”西陵川大笑不止,“好,那我祝你一路顺风。我可是期待着 一个月之后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小风呢。” “多谢王上恩准,司行风先行告退。”他得了恩准,懒得再多说一句废话, 便拂袖离开。 西陵川望着他的背影,重新躺回榻上,表情再不似之前一样嬉皮笑脸,全然 十分地凝重,下一刻便重重地咳嗽起来。 守在殿外的魏德川连忙上前,递上帕子,焦虑地直唤:“王上……” 西陵川摆了摆手,接过帕子,便捂住嘴巴,又连咳了几声,当看到洁白的帕 子上沾了几丝鲜红的血迹时,他露出一个惨烈的笑容。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只是比预期的半年,来得要更早些了。 “王上!”太监惊呼。 他抬手阻止,“德川,不必惊慌。今日孤王咳血一事,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还有,派人暗中跟着侯爷,以防不测。” “是,王上。”魏德川急道。 “我没事,稍晚些你再去请祁正来,记住要隐蔽。伏儿今日可乖?有没有好 好念书?”他抬首问。 “太子殿下很乖巧,每日都按时完成功课。得知平远侯爷病重,想去探望, 但念着功课没有做完,便作罢。”魏德川道。 “好。难为这孩子了。孤王从他生下来,就没有好好抱过他,如今都五岁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王上不必自责,你这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好。” “嗯。孤王是西陵家的罪人。”要保住西陵氏的江山如何容易? “王上……” “德川,太子殿下的饮食一定要特别注意,还有暗卫要多派人手,不可忽视。” 他预感司行风这一去,这一两个月他会倍有压力,最担忧的是,不知自己是否能 撑得住。 “王上,您一定放心,小的早已安排妥当。” “德川,待孤王去了之后,你要是想离宫便离开吧,回乡盖几间大屋,找个 对食的女子,好好过日子。” “王上……” “唉,方才朝堂上那些老家伙,真是把我折腾得够戗,伏儿要是能快快长大 就好了,孤王也不用这么累……”西陵川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嗤笑一声, “也许到那时,孤王早已成了一把黄土。” “王上……” “德川,去请祁正吧。” “是。” 本书精华已为您连载完毕,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