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932年5月4日](2) 我:" 不是抵触,是害怕有人用性伤害我,怕我被性伤害。我不想因性受伤。 " 他试探性地提问,有时推翻某个说法,有时放弃某个焦点话题,集中谈求爱 和情伤。 我:" 我认为男人偏爱高大健康的大胸脯女人。小时候,母亲为我的身体瘦 弱发愁,常用西班牙谚语告诫我:' 骨头专门喂狗。' 我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取 悦于人,是否能赢得一个大个子爱人的心,于是我来者不拒,感恩戴德地。正是 为了忘却,我选择做艺术家、作家,让自己风趣、迷人、多才多艺。我知道光有 美是不够的……" 我的自述及自述方式,引得艾伦迪医生不时大笑,他夸我幽默。可是从我的 诸多梦幻中,他选择了一个我挥之不去的担忧,即担心受罚或被抛弃。在梦幻中, 我见到一个残酷的亨利。我把男人都视为性虐待狂。 艾伦迪医生:" 这种情况源于一种深爱父亲的负罪感。我肯定,为了弥补, 你更爱母亲了,我是指后来。" 我:" 不错。我盲目而忠实地爱她,非常非常地爱。" 艾伦迪医生:" 难怪你要求受罚。你享受痛苦,因为这使你想起父亲曾经给 你的苦难。你爱吃醋,尽管年纪还小,但却吃他情妇们的醋。" 艾伦迪医生单刀直入,我有种压迫感。他的提问像一次次重拳出击,而我则 如站在法庭受审的罪人。心理分析帮不了我,太痛苦。恐惧和怀疑的沉渣重又泛 起,与自揭旧疮的痛相比,生活的痛不算什么。 我:" 我相信自己并不畏惧男人。我的身体一向敏感,但浪漫的天性、对真 爱的渴望支撑着我,绝不向各种诱惑低头。" 艾伦迪医生劝我放松,要我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他。 我:" 我在分析你说过的话,我不同意你的解释。" 艾伦迪医生:" 你在做我的工作,你在做心理分析师,你在努力认同我。你 曾希望自己在男人统治的领域超越男人取得更大成功吗?" 我:" 不曾有此希望。我为了弟弟的音乐事业,为了保护他,做出过牺牲, 取得了成功。现在,我在帮助亨利,倾我所有,竭我所能,比如我把打字机送给 他。在此问题上,我认为你大错特错。" 艾伦迪医生:" 也许你是男人的朋友,而非敌人。" 我:" 不仅如此,我最初想嫁给艺术家,而非成为他的合作伙伴。" 艾伦迪医生放弃了有些说法。可每当触及自信这个主题,他就看出我感觉纷 乱不宁。我仰面躺着,痛苦、绝望、失败一个个向我袭来。艾伦迪医生伤害了我! 我哭喊,我感到软弱无力。该走了!我站起来面对他。他海蓝色的眼睛很柔和。 他怜惜我,说:" 你经历了太多的苦难。" 我不要同情,我要他钦慕我,要他视 我为独特的女人。 离开他时,犹如梦中。如果说在黑暗的中式窗帘后面,他看上去像法力无边 的魔术师,现在的他站在门口,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像个和善的保护神般的温良 医生。现在想来,诊所的布置十分合理:进得屋内,在黑暗客厅里等待,或坐在 黑暗书房里,然后挨个穿越一系列黑暗、宽敞、令人生畏的地方,走进白天,走 进修饰得整整齐齐的花园,踏上僻静的街道。 艾伦迪医生:" 你上次为什么哭?" 我:" 感觉你说的有些很对。" 分析令我不快。我宁愿直接请艾伦迪医生允许我与亨利、弗雷德呆上一天。 我想起我说过的会照顾亨利之类的话来,想起弗雷德的哭泣。 我开始有问必答,但后来越来越抵制他的刨根问底。 艾伦迪医生:" 你因为惹你哭而恨我吗?" 我:" 不,我想哭,哭让我感觉你比我强大。" 一小时的分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种想轻松忘记的障碍和受挫意识被一 点点唤醒,恐惧和疑虑也被重新唤醒。我想起亨利的残酷,一想到他的残酷,就 产生与他绝交的念头。 艾伦迪医生什么时候叫我闭上眼睛放松,我就什么时候进行自我分析。 他正在探究我的个性分裂问题,即一方面进行富于想象的诗歌创作,另一方 面用现实的态度写日记。他开始认识我的工作分量。与此同时,我在想:他所讲 的我大多知道,大多写过。不对,他先前不是解释过负罪感、有罪必罚的理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