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1933年1月](4) 为什么这种爱比其他爱更虚幻? 感觉女人的自虐不同于男人的自虐。她的自虐来自母性的本能。母性……受 苦,奉献,哺育。社会不教女人怎样为自己考虑,只教她们如何无私,如何服务, 如何助人。自虐几乎是女人的天性,她在这种天性中成长(我的西班牙祖母就在 家庭里树立了这样一个榜样)。就像在天主教影响中长大的人一样喜欢自虐。 是母性的本能置我于危险中。 要是能摆脱对父爱的渴望就好了!父爱?拯救者?上帝? 与人的接触这样少,这样宝贵,应该珍藏。艾伦迪现在相信这种接触是幻想 出来的。我,自向他倾诉不安全感、焦虑感及爱的需要以来,一直觉得须说服他 相信我的爱并非虚幻。 今早,我给他打电话:" 如果你有病人今天患感冒,换我来行不?" 同劳伦斯一样,亨利也有一个聪明的母亲及一个健康、快乐、讨厌的父亲。 亨利的父亲爱酗酒,脾气臭。索尔·科林写劳伦斯时(即《论劳伦斯的自然主义》) 说,劳伦斯通过赋予父亲神性,企图重新得到父爱,逃避女人,中止母亲崇拜。 亨利则通过对有思想男性的膜拜,用作品战胜女性,战胜母性,战胜自己身上的 女性特质。 我的话疗。一开始我请艾伦迪坐在患者的扶椅里,然后分析他的" 症状" , 如对生活对爱缺少信心等,还指出他身上有创造失败的影子。他大笑。 我把他用过的方法及术语全用在他身上。 他说:" 我过去总想做魔术师,年轻时常常幻想自己就是魔术师。" " 也许做精神分析师是这种需要的现实表达。" " 我错过了生活中所有的欢乐和愉悦,在我与现实之间总隔着一层纱。我与 女人一起从未开心过。" 我在照料他,不是他在照料我。 " 这是我的痼疾,也许,但我真的从未狂热过,从来只知对女人温柔。" 亨利坐着修改自己的小说。我对他作品的目的、情绪、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能帮他删除不必要部分,改变篇章排序。我要他学梦中省略细节那样跳过无 意义的细节,使故事情节紧凑、有冲击力。他开头写:" 周三上午,我站在街角 ……" 我说,丢掉" 周三" ,丢掉额外负担才能提速,……" 削砍" 成文学作品。 他有关狂喜的章节是我读过的最火辣的章节,是狂热文字的登峰造极之作,在这 些文字面前我深深地鞠躬。有时,他创造出巨大的不协调,又有些时候,略带达 达主义倾向。在某页里他会提出一个观点,在另一页里他会收回这一观点,提出 相反的观点。他关于" 地震式的休克" 那几页写得实在精彩。他奔跑于多情与冷 酷以及极度疯狂这三个极端之间。我们边工作,边搞笑,特别是在校对时。一次, 我用做作的音调大声朗读," 在修正前后……生殖器的盛宴" ,好像读" 周四阳 光普照……" 一样饱含深情。 亨利一心扑在作品上(《自画像》,后更名为《黑泉》)。不再写嫖娼、流 浪。 该小说的前半部分交代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后半部则是狂热,诗的河流,及 超现实主义的历险、探险及大结局,引人入胜。我夸他的作品有张力,爆炸性强, 他说我的作品同样如此,在引领一场女性主义的革命。 我们对彼此作品都有很大影响,我的影响在艺术、洞察力及超越现实主义方 面,他的影响在物质、实质及活力方面。我给了他深度,他给我了具体。 昨天,我建议改换最后两章的顺序,因为一章拖沓,人性,多情,写得不好 ;另一章疯狂,出彩,好似高潮。亨利的作品常缺少艺术感,不如我爱揣摩、删 改。他不挑剔。我相信冲动和水到渠成,但删改时会遵循一定的原则。 他孩子气地狂呼抗议(他把我删除的几页订成小册子,因为我认为上面只是 些赌气话),而我仍对每个过分现实的小情节辣手摧花(如为格丽泰·嘉宝的价 值与琼吵嘴这一情节)。我说:" 要写就写大仗。" 他失去理性时,内容就会拘 泥于字面,会中断正常叙述,发出反对琼的雪花膏的狂喊。他把雪花膏当成工具 向美国女人发起攻击!这很低级,像写新闻报道发表自己对铂金金发美女的看法 一样低俗。我不会让他犯这种无品味错误,这种错误曾伤害过劳伦斯的作品。无 品味和坏脾气都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