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根本不相信他爱她,他只是因为觉得她与寻常的女子不同。而受她吸引,不择一切地 想要她罢了。这不是爱,不是真正的情感;即便他是皇上。她也不愿轻付出自己的感情。 “你可知道,普天之下有多少女子渴望入宫而不可得?”以他的身分地位。只要他有 意,没有女子会不肯投怀送抱。 殷莫愁抿紧了唇,红润的唇印伤着几许血紫的齿痕。 她不说话,龙天运冷眸又逼向她。他的确受她吸引;然而,知道了他的身分,她看他的 眼神却没有任何迎合或奉承。 “不管如何,你是属于我的!”他沉声开口,如宣召,面色冷漠,威冷不可轻犯,隐隐 有一丝威胁。 “你不要再靠近我!”殷莫愁摇头呐喊,珠泪纷坠。“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她希冀这样一份平凡深远的感情,也执着以最完整的自己还给。与 其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强迫,她宁愿死了算了。 “你”””龙大运沉下脸,剑眉绞锁,阴怒地盯着她。威胁说:“你不怕死,难道你也 不怕奶娘和姚氏一家因你受了连累?”卑鄙!殷莫愁咬了咬唇,腮旁犹挂着泪珠。缓缓说 道:“果真如此,我也会以死向他们赔罪。”人生情义有可违。有可难违。她无法违背自己 的感情,但求不负己心,欠奶娘和姚家的恩债,只得以死偿还。 “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能还清所有的负欠!”龙天运寡情的眸泛着寒光,慑人心脾。 “那因你受累。活着的人受得苦不是你一死就能一笔勾销。”似是而非的道理,混乱着殷莫 愁的决心。她瞪着龙天运,同不出话。明明是他的罪恶。他却全推成她的责任,而她却连想 死以谢罪也不可行。 “你究竟想怎么样?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放过他们!”她不禁轻喊起来。 “你这是在命令我?”龙天运盯着她,眼神冷冷的。从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顶撞、反 抗他。 她缓缓摇头,低了声。“我相信你是一个英明的君主。”难语的祈求,尽在言中。 “英明?”他却装作不懂。 她看看他,看出了他的用意。竟要她开口求他! 她迟疑着。一开口,便会受了他的威胁,他随时会以奶娘他们的安危胁迫她。 但她想一死了之,他便换了一种手段,威胁着折磨苦难他们,叫她连死都不得心安。 她咬着唇,又咬出一圈圈的血印。 “你便是连一句请求也不肯吗!”她的沉默令龙天运乱了一向的冷静,他抓住她的手, 狠狠瞪着她。隐然动了怒。 他气质冷,个性也带冷,总一副冷漠,也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维持在一个冰点,像是没 有情绪。然而,愈是冷漠不动的人,情绪一暴发,愈是轰烈,更加的执着而已。 “说:!要你说!”他扼住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它折断。 殷莫愁强忍着疼痛,面对着他。“我求了,你就会让我离开吗?”语气软弱,眼神却是 倔强的。 龙天运受她吸引,倘若她温柔伺候也许就能得到他的宠爱,深宫上苑同度晨昏。 富贵荣华不尽。但明知道了他的身分,她却仍然不肯曲意奉承迎合,固执着自己对感情 的专一执着。 如果姻缘天定,月下老人的情簿上,她的名字和某个缘定共注同一;她小指缠着的红线 和那人缠结在一起,那么,不管天涯地角,身在何方,他们终是会邂逅。她要等待那个人的 出现,等候那邂逅,倾付所有的感情,对那份情完整而绝对,终生不渝。这是她的执着。 对她来说,感情是绝对的;是执一而终。 如果她爱一个人,不因富贵也不因地位,而就只因为她爱他,她感动他对她的情,如此 而已。 龙天运瞳孔一缩,瞳里的火焰慢慢地敛成一个极点。 “你就那么爱姚文进?”声音几乎是冻结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咬迸着出来。 “啊?”殷莫愁蓦地一呆。她根本没有想过。 某个层面上,她似乎认命又愚执,对命运顺服。不思反抗。她和姚文进指腹为婚,她原 以为地久天长大概就是如此了,无奈地接受这个“注定”,而顺其自然果然命运这么安排, 姚文进是与她红线相缠的人,或就像奶娘说的,日久生恩情,那么,也许就那样了,她或许 就认定他,对这个姻缘执着而忠情绝对。 但她对感情的执着。却又那么坚持””不问命运,而问她自己的心。命运或许会注定, 但如果她的心不答应呢?是否就推翻了命运的注定?还是……或者,命运只是造就一个机 缘,注不注定在彼此那颗心? 她相信只有真情真性许见白头,所以对感情不要多,只求深处。她一辈子只要爱那么一 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以倾付所有的感情,只等候一次的邂逅:她对感情含承诺, 所以地老天荒,此生不渝。 但……她爱姚文进吗?问得她猛不防呆楞住。 龙天运却误会她的呆愣,冷哼了一声。慢慢放开她,吐着冰冷的气息说:“你给我听 好,找绝不会让你离开的。我要你随我人宫”””“不”””殷莫愁脱口叫出来,出自内心 的拒抗。 龙天运瞳孔缩得更小,寒着脸,发散着兽类的残戾狡酷之气。“由不得你不要;这是命 令。”他冷冷掠下这句话,将殷莫愁丢在黑暗中,抑压在那森寒气息下的怒流,仿佛随时会 贲张,浑身不可轻犯的魄气。 人去楼空,缺月空照。殷莫愁独栖在黑暗中,强忍着无依的慌恐。既担心奶娘。 又忧惦着自己不知会如何,对这一切,无以为继。她不断往墙里挪靠,瑟缩颤抖,瞪着 黑暗啜泣起来。 如果她顺从了。一切就会没事了吧?她或者得到龙天运的宠爱,被封为嫔妃,喜承恩 泽。然后,等到有一天,他对她感到厌倦了,不再觉得她特别了,或者她红颜老谢了。她就 不再被他记起,被抛弃在宫殿的某个角落,一如那些无数的妃嫔一般,独饮哀伤,独守黄 昏,冷清凄凉地过完残生。 不””她扑倒在床上,抽搐不停。翡翠衾寒,沾满她的泪,湿了她一脸的冷冰,使她更 觉孤寒无依。就那样,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累了、倦了,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到中夜,极突然地忽而醒来。床棂的金雕玉饰在黑夜中发出幽微的光。好似在对她凝 望。她摸索着下床,颤颤地走了出去。 庭外一片寂静;青天外,偶见几点疏光。四顾尽是黑暗的埋伏,阻挡着她的去路。悄悄 的、悄悄的。她漫无目的的挪移,像迷了路。又是拿不定方向,一缕游魂似的在游廊里徘。 “夜已深了,你怎么还不睡?”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止住了她的徘徊。冷冽依 皙,语气却平常。他不问她在做什么,却问她为何不睡,言外含了一丝暧昧的暖意与亲近关 系。 殷莫愁不提防.心里猛然一悸,下意识退缩苦,呐呐的。“我……我睡了……又醒 了……”漆黑暗中龙天运的身形如一团魅影,分外地侵人,充满强烈的存在感。她看不清他 脸上的表情,但听得他话里的暖意,不由为他感到一丝动摇。 “庭外露气重,容易着凉。来”””他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一点含情脉脉的星光在暗 里分外明亮。 啊?!她诧望着他。 是黑暗的缘故吗?这般温柔””漆黑暗是一切传奇的原色,所有的故事在它的氛围里写 下不朽,让人真心以对。 龙天运对她的诧异回以微笑。“在山间的茶棚,你会为朕解困,这就算是我的回报。” “那件事你””皇上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她微微一顿,不觉改了口称呼。这是她第一次意 识到他的身分。 漆黑暗使得她的心有了一些不提防。 他似乎也没有注意,说道:“初次在山间相遇。我就被你的气质所牵所引。却下料你已 和姚府订了亲。莫愁”””他对着她。“你应该是属于朕的!”殷莫愁默然不语。一会儿才 说道: “皇上后宫佳人无数。有没有莫愁都一样”””“不!你不一样!我只想要你”””殷 莫愁下意识退了一步。 “莫愁只是一介平凡百姓,比不得大家千金,配不上皇上。”“你是前翰林学士姚重煜 的独生女,出身清雅,不仅才色皆备,而且深具气韵风华。比起那些庸脂俗粉不知强过多 少.怎么会配下上朕。”“不””我……”殷莫愁又退了一步! 龙天运将她拉入怀里,冷沁的语声略有一丝激动。“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如此牵情心动。 莫愁……”“不!我……皇上”””她吞吐着。黑暗掩去了他的冷漠。此时的他显得那么平 和。她鼓起勇气,说:“我想请求你……”“什么事?你说无妨。不管什么事,我一定都会 答允!”“嗯……”她略为迟疑;心意立决说:“我想请求皇上你……让我离开””。” “你说什么!?”那声音像是霎时遇到了冰点,冷寒结冻起来。 漆黑暗的氛围渐渐起了乱流。 “我以为你回心转意,你却”””他看她那么柔顺,温美依人,还以为她””原来她心 里时刻想的竟还是这件事! 殷莫愁颤怯了几步。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感受到那冷漠和怒气。 她退一步,龙天运便逼进一步,阴冷地盯着她。他要得到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他原以为他胁迫姚家退婚,对她诉情,她该会惊喜地承迎才对,没想到她却””从来 没有人敢拒绝、反抗他,而她却””他紧紧盯着她,眼里烧着忿炙的火簇。 “不管你怎么说,只要是我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我一定要你入宫”””“不””” “事到如此,你还那么惦念着他?”一团一团的火烧得冷青,一种低温的狂暴,淬炼着妒忿 不满。“我就比不上那个姚文进吗?”他以为她与姚文进指腹为婚,或许青梅竹马相互许过 情。 不是这样的!殷莫愁轻颤地摇头.朱唇半启,却说不出话。 “回答我!”对她的沉默,龙天运更觉忿躁.粗暴地抓住她,目光狠煞。冰刺般钉入她 心口。 “我……”那目光令她觉得寒,觉得痛。不禁瑟缩。流露出拒绝的神色。 “你”””他完全曲解了。怒更盛,盛极反回冷,呈现一种诡谲的平静。 “你最好记住。你跟那姚文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绝不会再让你们见面的! ”而后。用力地甩开她,将她甩倒在地上,用一种极度冷漠的表情与眼神看着她,然后 无情地转身离去。 漆黑暗的氛围慢慢的凝结,凝成一个零界的琥珀。那是龙的唾液,要将殷莫愁永缠在他 的暗香里。 6午阳最留人睡,也最撩人慵懒。阁小榭在烟光中浮浮翳翳;庭园里的花草俯偃,也像 是沉醉在丽阳的抚照。高楼独倚。远处黄埃散漫,飘溢向漠的青空;夏日烟尘,恍恍如愁, 撩起人无限心底事。 “莫愁小姐,天气这么好,我随你下去走走吧!你一直关在屋子里。会给闷坏的。”侍 女翠竹见殷莫愁整日不言不语,独锁在楼阁里,好意地劝她下楼散心。 殷莫愁头也不回。只是摇头。 天气就算再好。风景就算再美,她也没有那一种闲情与逸致。龙天运将她禁锢在这紫禁 府里。她四顾无路。坐困愁城,随时处在不安中,根本无心于任何。 翠竹劝她不动,默默退了出去!但不一会。便去而复返。殷莫愁听到她的脚步声,仍然 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