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也只有过去,才会屡次让他从梦中醒过来。有时候是一身汗水,有时候则是满 脸的泪。 那条路有时候漫长得没有尽头,白日耀眼,微风和煦,他们也总是不知疲倦地 奔跑。他感觉幸福得就像快要飞起来一样。 但是有时候那条路则被黑暗笼罩着,树影犹如鬼魅。有什么东西总是追逐在他 们身后,黑暗里似是有东西潜伏着,伺机扑出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那时候他就紧拉着她的手狂奔,疯了一般想逃离这里。但是身后的女孩子却越 跑越慢,渐渐脱力。一个不留神,手就从他的手里滑落。他惊慌地回头,便眼睁睁 地看着她被黑暗吞噬。 然后自然是惊醒过来,再无睡意,睁着眼睛到天明。 以前他惊醒的时候,刘静云会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但是他从来都说不出口。刘 静云是个非常聪明贴心的人,她心里明白,便不再追问。以后他再从梦里惊醒,她 只会温柔地帮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这是他心里的负担,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也真的不用再拖累别人下水。 孙东平去浴室里洗了一把脸,然后走去书房。现在是凌晨三点了,刘静云也已 经结束加班,在书房的床上睡下了。 他轻轻走过去,帮她拢了拢被角。未婚妻睡颜柔美,小巧的鼻尖带着几分孩子 气。 他把空调设成“睡眠”状态,然后悄悄退出了书房,关上了门。 星期四,对于上班族来说,是一个星期里最黑暗的日子。刘静云到了办公室, 凳子还没坐热,就被领导一通电话叫去,说印刷厂里出了问题,要她赶紧去看看。 她只好带上助理小赵,打的去市郊的印刷厂。 车开到一半,天上就落起了雨。汽车雨刷徒劳地运作着,玻璃上的水瞬间就又 模糊了视线。 红灯亮了,司机踩下了刹车,车子突然猛地一震,原来是后面的车撞了上来。 出租车司机气得直骂娘,顾不得这么大的雨就开门跳出去,和后面的司机理论起来。 好在撞得不严重,坐在后座的刘静云和小赵都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只是这么一来,车是没法搭乘了,这路段被这场小车祸弄得堵塞住了。刘静云 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路边找个地方躲雨,等雨小了再叫辆车。 这边是近郊,马路边商铺很少,只有拐角一家旅馆有个宽大的屋檐。屋檐下已 站了不少躲雨的路人,大家都衣衫半湿,将这里挤得满满的。 旅馆的工作人员推门出来,却并不是赶人,“各位先生小姐,外面雨大,请大 家进来躲雨。” 众人纷纷道谢,走进旅馆大堂。这是一家经济型旅馆,小巧别致,到处透露着 一股安宁舒适之意,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 小赵抽了抽鼻子,打了一个喷嚏。秋天的雨很凉,她本来身子就比较虚,似乎 是有点感冒了。 刘静云拉着她去了洗手间。这年头,稍微好点的洗手间都有干手机。刘静云把 小赵的脑袋按在机器下,呼呼地吹了好一阵,这才放开她。 小赵抓着乱蓬蓬的头发,可怜兮兮地说:“刘姐,你看着怪柔弱的,原来也是 大力怪。” “可不是吗?”刘静云自己也去吹了吹头发,“我又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小 时候我爸工作忙,总是加班带学生,我妈身体又不好,咱家没儿子,很多活都得我 来做。” “刘姐小时候生活不好?” “那倒也不是。我爸当年是中学老师,我妈是音乐老师,收入还算不错的。” 小赵又兴致勃勃地问:“英国怎么样?留学好玩不?” 刘静云从包里拿出梳子梳头,“哪里有那工夫玩?下了课就得去餐馆打工,端 盘子,帮人看孩子,遛狗,做过不少事。法国离英国那么近,我还一直没去过巴黎。” “你先生不是挺有钱的吗?” “他呀,”刘静云笑着摇了摇头,“他家是有钱,可是出国却是要打工,没好 到哪里去呢。” 甚至还要更糟糕,刘静云心里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