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恋爱吧,像是仇人一样(1) 第十二章 恋爱吧,像是仇人一样 “有烟没有?”坐在车里,我突然感到身体像是被抽空,软绵绵地没了力气, 便伸手向季南安,“给我一支。” “对不起,没有。”他弯唇,“我不吸烟。” “没事,”我苦笑一声,收回手来,却在转眸的瞬间看到他的唇角,又红又 高,显然是肿了起来,便问道,“疼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疼。” 我摇头:“怎么能不疼?” 我亲眼看见我妈,下了多么大的力气。那样的力道,恐怕,她是将这十多年 来对林早,对宁茂清的恨意,都融在了这一巴掌里。当然,还有对我失望的痛意。 “对不起,”他的声音传过来,低低的,像是欲言又止,“我……” “为什么要道歉?和你没关系。”我缓缓一笑,知道他的道歉是因为什么, 那个吻,明明是我要求的,怎么能怪他?充其量,他只是帮我完成了一出戏而已。 这出戏如此震撼,比我预料的效果还要好。我微微扯起唇角,心底却是一片 茫然。我作出这样的选择,付出这样的代价,是幸还是不幸? “我知道她打人很疼,”我看着他苦笑,“真的,我又不是没挨过。” “我上次退学,就因为没和她说一声,被她绑在家里床头柜上打,”我低头 抱膝将自己团起来,作出人类最原始的自我保护的姿势,声音在厚厚的衣服间延 绵开,低闷得像是最没出息的呜咽,“她年轻时做惯了农活,手劲儿很大。我怎 么挣脱也挣脱不了。我的手被她用细细的铜绳拴起来,只能用脚反抗。可是她拿 着笤帚砸我的腿和脚,一下一下,竟像是铁锤落在我的身上。我痛得想要哭,却 不能叫。因为我了解她,她最烦有人哭闹,一听到我的哭声,更会气不打一处来。” “她逼着我上学,说我是没有心肝的玩意儿,辛辛苦苦能上学却不学好,白 白浪费家里的钱。”我慢慢抬头,看着窗外雾气轻笑起来,“我忍住疼,死也不 吭一声。直到她最后一遍遍拿扫帚逼我退学的缘由,这才将真实缘由说清楚。后 来,我们娘俩就抱头痛哭,哭得就像是要死过去了一样,一点也没力气。” “其实我哪是不想上学,”我转头看他,唇角微扬,“季南安,你知道捉襟 见肘的滋味吗?你能体会到家里面临着后天就要交水电费、租金及学费,今天却 只剩下一袋子面粉钱的滋味儿吗?” “不,你肯定没有。”我像是个傻子一样自问自答,“你在国内锦衣玉食, 像是个皇帝一样被众星捧月,你从来都体会不到我这样人的心酸。你知道我为什 么那么恨宁茂清吗?”我顿了一顿,嗓子像是石头划过,硬涩涩地疼,“要不是 还有个朋友,我和我妈,甚至连回来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老妈被人欺负,病了在家却没人照料。可是他呢?他却住最好的病房,有 足够俩足球队那么多的护士看管!我的生活一团糟,上学之后还要去不停打零工 担负家里费用,洗车房的零工,快餐店的外卖工,邮局的快递员,所有的事情, 我几乎都做过!季南安,你知道大夏天在外面顶着烈日蹬车要被烤化的滋味儿吗? 你知道冬天将手伸到水里滋味儿吗?你都没有,”我摇头,“自己的女儿在外不 如猪狗,可是他却让与他无关的人在国内呼风唤雨,做那个最不要脸最体面的慈 善家。” “季南安,我每想一次,我都恨得牙痒痒。” 我从没想到自己能和他有这样一次相处的机会,我会用这么平和的语言说出 那些旧恨夙怨。而他能这么安静地竖耳倾听,倒像是我们之前从没经受过那些前 怨,倒像是我们从没经历过刚才与老妈的那般歇斯底里的争吵。外面的雾越来越 大,之前还能看到路灯的斑驳光影,现在竟然一点也看不见。 整个天地似乎都被压抑和迷茫包裹住了。我说得累了,靠在窗上不再说话, 他也不言一语,车内如此静,静得只能听到我们俩的呼吸。辗转交缠,却像是带 着争斗的力量,深深浅浅,声声分明。 沉寂良久,他突然转头,目光盯在我的脚腕处:“你疼不疼?”眉头随即拧 起来,“崴了这么一下,实在是不轻。” 我摇头,试探着动了动脚指头,明明想证明没事,可钻心的痛楚却蔓延上来, 那样的感觉像是由血液弥漫到了眼底,我只能闭上眼睛隔离雾气:“没事,死不 了。” 他看了我一眼,却没再将话题延伸下去,只是问了一句“去哪儿”,便将手 放到手刹,眸光平静地看向前面。 “不知道。”我脑子一片茫然,低头看着空调,显然已经被他调到了最大的 暖风,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冷。而转头看看窗户,明明是关着的,我却感觉有刺骨 的寒风吹过来,像是最细的针尖,密密缝缝地扎到我的骨头里。我浑身疼。 耳边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呜的一声,行进得缓慢而又平稳。我累得无法自 已,一时间居然只想瘫在靠背上沉沉睡去。 去哪里,要和这个男人去向哪里,去做什么,去怎么做,竟成为我最懒得关 注的问题。 直到耳边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惊讶的,似乎还带着些许刻意压抑的不悦: “她怎么来这里?” 脑子里仿佛突然吹过一阵冷风,意识居然瞬间清晰无比,我睁开眼睛,唇角 努力抿出上扬弧度:“向助理。” 她扯扯唇角,显然是想做出笑意,可是太勉强了,竟只是生硬地挑了挑眉毛。 “我来我哥哥家。”我回头看着季南安,见他微蹙眉头,更是笑容满面, “原来哥哥还有事情,那我自己先进去了,对了,”我停住脚步,冲向季南安扬 眉,“哥,还是我原来的房间吗?” 他看着我,微微点头。 我唇角含笑,不顾身旁女人似是要把我穿透的目光,蹦跶着向前走去。 少了我们的掺和,中山别墅显然冷清了许多,连之前随处可见的阿姨保姆都 没见到一个。这样也好,省得有人看到我重返季南安住宅,多嘴多舌。 幸好,之前房间的一切布置还是最好的。我关上门,先是打了个电话问家里 的司机,得知我妈情况还好,才放心地歪倒在床上。明明是身心俱疲,闭上眼睛, 脑海里却不断显现出刚才向姗的模样。 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我掏出电话,没好气道:“季南安,你过来。” 明明是几层楼的路程,可是他却来得很迟,推开门之后,直直看着我,语气 淡然而疲惫:“宁董……” “季南安,我想好了。” 他微微抬眉:“想好什么?” “你不是说要和我合作吗?建成统一战线?”我从床上起身,强忍着脚腕的 疼痛挪到他的面前,“我答应你,可是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