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从机场到市区不到40分钟车程的时间里,艾薇从快人快语的李平那里知道了 一些公司以及这座以惊人速度崛起的城市的基本概况。李平的描述十分具体、生动, 跟说书似的,艾薇就觉得他不应该做司机,当个讲解员倒是挺合适的。她开玩笑似 的对李平说了这个想法,没想到李平一听就乐了,说,你说得没错,苏总也不止一 次地这么说过,唉,我这张嘴呀,说着他腾出右手象征性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在李 平的叙述中,有件事她稍加留意了一下,和李平一同来接她的本来还有一个人,是 董事长助理,只是临时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来。 “林主任还特意让我带他向你致歉。”李平说。 二 林安放下电话,正巧李平推门走了进来。“林主任,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林安想了想,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是这样,小李,我临时有点事,恐怕接 不了艾薇小姐了。就请你代劳吧,顺便替我向她表示歉意。”他走过来拍拍李平的 肩,“我先走一步,辛苦你了。” 林安走出同力大厦,一股懒洋洋的暖风迎面吹拂过来,这种天气使他想到了海。 一年多没有闻到海的气味了,今年夏天一定要去小梅沙多住上几天。 林安愉快地想着,扬手拦住一辆的士。 其实在林安没推开屋门之前,他已经把所能想象到的一切反复了好几遍,包括 和于小雯的对话。但当他真切看到于小雯和她脚下显然已经收拾好的几个大提包时, 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关好房门,从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打开大口大口 地喝了起来。他的确口渴得厉害。他拿着另一罐走过来递给于小雯。于小雯接过放 在梳妆台上。“我叫你来是想在我未离开这间屋子之前再见见你。” “知道,所以我来了。怎么,东西都收拾好了?” 于小雯点点头,说:“林安,我觉得我们都该冷静一下。我们在一起这两年多 来最缺乏的可能就是冷静。我想了很长时间,觉着我们不合适。分开对你对我都有 好处。好合好散,当初我们就是这么约定的。你说是吧。” 林安把喝完的铝罐放进沙发旁的垃圾桶内,坐下。 “其实我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尤其这两个星期,左太阳穴老是‘嘭嘭’地 跳,我就在想,恐怕要出什么大事,这不,想着想着果然就来了,只是没料到会这 么快。” 于小雯把那罐可乐又递给他。林安打开,喝了一大口。 “恨我了,是吧。”“哪能呢,都是我自找的。”“林安,原谅我吧,是我对 不起你。” “那倒谈不上,我们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的问题。” “你会遇见一个比我更好的。” 林安没说话。他抬眼看了看于小雯,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是那幅24寸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单手托腮,微笑里荡漾着一丝恬静。刚才他进门时就觉得于小雯现在 的神态和照片中的她很相像。意识到了这一点,林安感到了从心底升腾起的那丝颤 动。他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天下午,是个星期六,他站在东门路的候车亭下准备搭 车去公司,公司有个协议要起草,星期一上班要交给王董事长,正巧于小雯前两天 出差去了北京,一个星期后回来,否则八成又得陪她出来逛街。马路对面不远就是 “麦当劳”,那天天气很好,3 月的天空中已经开始弥漫着烧烤柏油路面散发的气 味,林安下意识地用刚买的报纸遮挡着肆无忌惮的阳光,朝车来的方向张望,现在 他真的后悔把那辆“本田”给了王小宁,那小子没准又拉着哪个小妞兜风去了。这 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于小雯和一个身材不 高的男人相拥着走进了麦当劳餐厅。从看到于小雯到她走进餐厅前后不到一分钟, 但在林安的大脑里这一分钟永远地静止、凝固了。在时间前后的连续流动过程中,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黏合的断点,即便上帝走到这里相信也会被它绊个趔趄。他毫不 怀疑自己的眼睛,更用不着睁大眼睛再用力去揉搓然后对着空无一物的场景自欺欺 人,但他确实呆住了,对于林安而言,那一刻的世界是一个无声的世界。 但他始终都没对于小雯讲过。“想什么呢?”“没什么。对了,住的地方找好 了吗?” “我回公司宿舍住,昨天和莎莎讲好了。在我搬进这间屋子之前,就一直和她 住在一起。莎莎刚才传呼我,说宿舍那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林安站起来,走到于小雯面前:“我去送你,这么多包你一人也拿不了。完事 后我想请你吃顿饭,老地方。” 于小雯点点头,抬手为林安整理了一下衣襟:“林安,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问吧。”“……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很难,”林安笑了笑,“也不会是敌人,这个你放心。” 三 看着那架大鸟般的飞机载着女儿消失在空中,刘素馨的内心说不出是一种什么 滋味,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就是后悔。从今天起女儿已彻底走出了她的视野,她的 目光和关爱不得不被彼此间的距离拉长,她在怀疑自己还能否像从前那样读懂女儿 在以后的日子中所流露的每个表情。她的确在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带女儿去见苏之 阳,那个星期天女儿本来有些不舒服,是她怕女儿一个人在家里闷,想那些在她看 来绝对对女儿身体没有好处的事,所以硬是把她拉上,她想让女儿放松一下紧绷的 神经,但结果却是她自己从此要紧绷神经而无法放松了。在女儿突然做出稍稍令自 己震惊的决定后,她又表示了默许。她后悔当时自己的态度,她知道,如果自己坚 决反对的话,事情的结果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她知道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位置, 任何一个简单的理由,甚至是不成为理由的理由,都可以阻止一切的发生,她有这 个把握,虽然她从未尝试过。但她竟然表示了默许,在精心准备了一个星期后又亲 自将女儿送走,真不可思议。我这是怎么了?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