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哎,看样子一切都晚了,那只大鸟载着无奈的女儿飞走了。如果她不走,说不 定现在我们俩正手牵手地逛西单或坐在家中听音乐、聊天。所以当她一边想着一边 走出机场大厅,看见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面孔时,刘素馨觉着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你来干什么?小薇是你逼走的。” 周松义是第一次看到刘素馨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在他的印象中,她是一位谦 和、文雅,有着极高修养和丰富阅历的女人。平日里他们在一起坐下来的机会很少, 在他的记忆里,两年中他去艾薇家的次数总共不超过10次,但他非常尊重她,这不 单单因为她是艾薇的母亲,而是出于对母爱自发的仰幕,如果不是艾薇的原因,他 想或许他们可以成为那种有着许多共同话题的朋友。 今天他起得很早,确切地说昨晚他一宿没睡,这样的失眠他早已习惯了。妻子 孙英正在为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准备自带的午餐。他匆匆洗漱完毕,喝了一杯牛奶, 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穿上那件蓝色的风衣。这是艾薇在去年他过35岁生日时送给他 的礼物。 “你去送她?”妻子站在门口,声音很轻。 “是。”沉默之后,他走出房间,说:“我得走了。茵茵,和爸爸说再见。” “爸爸再见。”女儿正专心致志地吃着早点,头也没回。 妻子环顾了一下,说:“把你房间的钥匙给我,里边太乱了,我给你收拾收拾。 行吗?” “你今天不上班?” 妻子笑了:“今天是星期三,我轮休。”孙英是一家大医院的护士长。 周松义想了想,把钥匙递给了妻子。 四 “您好,阿姨,”周松义面带微笑,对满脸怒容的母亲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 “我只想见见小薇,我知道我对不住她,也对不住您,再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 刘素馨已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她知道一个男人在讲这些话时内心的滋味。她注 意到他虽然气色还不错,但人明显地瘦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最后一次见周松 义是一个月以前在王府井百货大楼前的一个冷饮亭,她同女儿一起喝着酸奶,这是 女儿一年四季的嗜好。他带茵茵逛街正好逛到这儿,三个人当时没说几句话,倒是 茵茵的欢声笑语使大家避免了过分的尴尬,当时茵茵不停地向这母女俩炫耀着爸爸 刚给她买的那个很大的公仔,是只憨态可掬的鸭子。她笑着对周松义说你的女儿真 可爱。很像小薇小时候的样子。后一句她没说出口,但她的确很喜欢这个好动的女 孩儿。 在从机场回市区的大巴上,周松义一直望着窗外,他的眼前一直闪动着艾薇的 影子,一种被人揪来荡去的疼痛此刻正在他内心深处缓缓弥散。车厢内的人不多, 可能是早起的缘故,大部分人都在闭目养神。 “茵茵还好吧。”刘素馨打破了沉默。“挺好的。就是太好动,不像个女孩子。” “好动不是坏事,小女孩儿太文静了也不好。” “老师也这么说。您身体还好吧。” 刘素馨苦笑了一下:“都到了这把年纪,没什么要命的病就不错了。” “您一点都不显老。真的,我一直都这样认为,从外表上看,您不像我的长辈, 倒像是我的大姐。当然,这个比喻有点不合适。” 刘素馨看着他那真诚而认真的样子,笑了笑。 到了公主坟,他们下了车。此时已是中午了,太阳高悬,周围的一切都沐浴在 一片暖洋洋的氛围之中,对于那些整日习惯了寒风雪地的人们来说,良好心态的油 然而生应该是很正常的。很显然周松义是受了天气和刚才车厢内轻松交谈的影响, 他决定请刘素馨吃顿午餐。以前他曾借艾薇之口向他当时认定的未来的丈母娘发出 过邀请。那是在他的一幅油画被一位比利时人用高出他正常估计的三倍价格买走之 后。现在想起来大约是在一年半前,他最快乐的那段日子。但这个邀请被刘素馨婉 言谢绝了。“阿姨,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想请您吃个便饭。” 这是一家装饰简单但十分洁净的小餐馆,吃饭的人不多,周松义从刘素馨的表 情上看出,她对就餐地点还是挺满意的,这使他紧张的心松弛了下来。 周松义把菜单递给她:“阿姨,想吃什么,您随便。” 这次刘素馨没再客气,经过一番认真权衡,她点了两个热菜两个凉菜,另外她 还为周松义要了一瓶“燕京”啤酒:“小薇说你爱喝啤酒,就喝点吧,别多喝就行, 今天天气不错。” “谢谢您,阿姨。”周松义感到自己的喉咙微微抖动了一下。 五 艾薇在到达同力公司约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见到了苏之阳。在此之前,李平一直 陪着她在公司宽敞、豪华的会客室里聊天,显然他对艾薇的印象很好,自然话题就 多了许多。这时,苏之阳一阵风似的推门走了进来。 “哎呀,欢迎欢迎!艾薇,让你久等了,实在抱歉。”苏之阳爽朗的声音从一 个侧面证明了他在公司的地位。 艾薇匆忙从沙发上站起:“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苏叔叔,哦不,苏总,说抱 歉的应该是我,因为以后会给您添许多麻烦的。” “什么话。快坐下。”苏之阳走上前坐在艾薇的身边。“小李,去忙你的吧, 任务完成得不错。”苏总挥了挥手。 李平向艾薇道了别,轻轻带上房门。“艾薇,一路还顺利吧。”苏之阳关切地 问。“挺好的。谢谢苏总。” “我那位老同学身体还好吧,把她的宝贝女儿放出来,心里肯定不太好受,母 女连心嘛,不过你放心,这里有你苏叔叔在,和家里也差不了多少,慢慢你就知道 了。”快人快语的苏之阳让艾薇感到心里暖暖的。 “我刚才还在想,这次让你母亲一起过来就好了,看着你在这边安稳下来后, 她也放心了,而且还可以散散心。人老呆在一个地方不好,很容易老的,人呀,得 多走动,动起来才能年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妈妈的确也想来,可工作忙 不开,目前学院正在搞校改,缺不了她。不过放暑假时她可能会过来看我。”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