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师兄点拨 第二天一大早,我开车回城。 我得把在“太阳神”发现的情况向老杜汇报,听听他的意见。 老杜见到我,头一句话就问:“两天没着家了吧? 老爷子可快跟我急了。” “他知道我这一段时间得跑郊区呀。”我找了把椅子坐下,皱了皱眉头说。 “是啊,他不是惦记着你吗? 你应该在那边给他往家挂个电话,让他心里也踏 实。” .“我哪儿顾得上呢。这些日子,老爷子不知因为哪一出儿,心里头总 走营,见着我就生烦。我们爷儿俩要不就没话,要不他就拿我当三岁小孩子疵愣着 玩儿。回头你抽空跟他聊聊吧。” “老爷子还不是为你的婚事心里头挠痒痒儿吗? 你该体谅他。 人一上岁数,嘴就碎,他是为你好。” “你们都为我好,这个情儿我领了,还不行吗? ”我不耐烦地说。 “得,咱们的话题别往熬头事儿上引,惹你心烦意乱,我心里也不痛快,明儿 我去看看老爷子。”老杜嘿嘿一笑,说道:“公事公办,咱先把家里头的事搁一边 儿。说说吧,在那个‘太阳神’碰到什么稀罕事儿啦? ‘太阳神’,瞧他们起的这 名儿! 说吧。” 老杜跟我比亲哥儿们还近,他对我知根知底儿,他最能把我的脉。我一动舌头 根儿,他就能知道我吐什么音儿。他见我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赶紧往回找辙,转 移话题。其实,我为什么对成家的事儿不走脑子,他心里门儿清。 “有水吗? 我喝一口。”我问道。 老杜把自己装咖啡的大号玻璃杯递给我。 “刚沏的,喝着正好。” 我喝了一口浓茶,把这两天在“太阳神”见到的一切都向他作了汇报。 “妈的,简直让人不敢睁眼。真的,老北京的‘八大胡同’,咱没见过,可我 觉乎‘太阳神’比那些胡同儿里的窑子还‘脏’。黑,黑得瞅不见一点亮光儿。真 没想到咱们北京城会有这种地方。”我把心里窝的火儿一古脑儿发泄出来。 “嗯。”老杜的脸上掠过一道阴影,沉吟了一会儿,哼了一声说,“你别再往 下描了,这种鬼地方,你不说,我也能想象出来会是怎么个乌七八糟的样子。你在 那儿没碰上什么人吗? ” “你是说‘毛蚶’? ”我装作不解的样子,诧异地问。 “不,除了那些黑道儿上的,有钱的。我问你,遇到没遇到体面点儿的,有身 份的人? ” “去那儿的人都不露自己的身分。不过,我在那儿碰到了‘发小儿’胡志刚, 哎,就是外号叫‘腮帮子’的,小时候特瘦,跟猴儿似的,跟咱们住一条胡同儿的 那小子……” “你说的是不是油匠老胡家的老三呀? ” “对对,就是他,他现在‘太阳神’当部门经理了,牛着呢。他跟我说‘太阳 神’的老板有托儿,比局长还大的官儿都去过‘太阳神’……” “那是肯定的。没有背景,一个香港老板敢往那种僻静地方扔几千万,盖个娱 乐城? 不瞒你说,市局早就接到群众举报了,也派人到那儿暗访过。那确是一个淫 窝,不过在侦破‘毛蚶’这个案子之前,暂时不想端这个淫窝,让那些不安分守己 的人再折腾几天吧……” “上面端这个黑窝点儿是不是有阻力? ”我迟疑了一下,问道。 “是的,这个香港人很滑头。他把娱乐城建在‘三不管’的地界,而且买通了 几个带点砟儿的贪官。机关算尽太聪明,他以为这样一来这个头就不好剃了,他就 可以逍遥法外了。没那么自在! 只要不离开中国这块土地,走到哪儿都是共产党的 天下。有共产党存在一天,就不会允许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存在。市局已然跟上面 作了汇报,甭管他有什么托儿,坚决端掉这个黑窝点,这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儿。先 把它当做一个舞台,让那些人的丑陋原形都暴露出来,然后再给它来个一窝儿端。” “那么‘毛蚶’呢? 什么时候对他动手? ” 老杜点着一支烟,想了想说:“从你刚才介绍的情况看,现在拿他还不到火候。 可以肯定‘太阳神’是他们交易毒品的一个点儿,但是这个团伙究竟有多少人? 他 们的货源是从哪儿来的? ‘毛蚶’的老窝在哪儿? 你还不清楚,暂时还不能惊动他 们。下一步,你要给‘毛蚶’设几个套儿,让他把狐狸尾巴都露出来,然后再顺藤 摸瓜。必要时,你可以深入虎穴,打入他们圈儿里去。跟这些家伙斗,要真真假假, 虚虚实实。” “我是怕……”我脑子转了一个弯儿,问道:“上头是不是对‘毛蚶’这个案 子限定了破案时间? ” “你不要管这些,咬住他不放。拔出萝卜带起泥,争取把这个团伙一网打尽。 不过,你要留点儿神,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毛蚶’这家伙心黑手狠,他是有两条 人命在身的犯罪嫌疑人……跟这种人打交道,要多几个心眼儿。” “明白了。”我点点头。 “你放心大胆地在‘太阳神’多蹲几天,家里的事儿你别管了,老爷子那儿我 会照应的。等这个案子破了,你好好歇两天……你嫂子那儿又给你张罗一个对象, 等你这儿消停喽再见面。这回找的姑娘人不错……是个大学生呢。”老杜微笑着拍 了拍我的肩膀。 “别让嫂子瞎操心了,干吗呀? 好像我想媳妇想得睡不着觉了似的,我还不至 于吧? ”我说。 “你别管了。你嫂子说了,你的事儿,她包了。好了好了,说起这事又让你犯 熬头了,咱们先办公事……那个叫什么‘帮子’的,你的‘发小儿’,要很好地利 用他。他怎么样? 不至于掉到泥潭里吧? 那小子,我有印象,小时候挺调皮,不过, 人还不坏。” 老杜好像把什么都替我想到了,跟我唠唠叨叨一上午。 他有点儿跟我们家老爷子一个脾气,在我面前永远是大哥,总爱给我划道儿, 划好道儿,就让我顺着这条道儿往前走,而我就他妈烦别人给我瞎划道儿。 甭瞧在工作上我得听老杜的,谁让他是我的头儿呢? 在生活上,我可不愿听他 的摆布。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干吗非按他划的道儿活着? 他以 为替我找个好对象,我就会对他们两口子念“阿弥陀佛”。其实,他们永远也破译 不了我内心深处隐藏的密码儿。唉,人吧,干吗都愿意充当教育别人的角色呢? 这 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包括我在内。也许教育别人,是自己某种欲望的满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