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爱情是啥滋味儿 转过天去,我便给林大夫打电话。我忘不了陪陈永冒老头儿在医院度过的日子, 更忘不了林志浩大夫既漂亮又老成的圆圆的白净脸儿,还有他那南方人说话甩出来 的生硬的京腔。 一晃儿快两年了,自从接陈永昌出院,再没见过林大夫。 电话直接打到了医院,接电话的是个声音挺脆的姑娘。 “我们这儿没有叫林志浩的大夫。”她十分肯定地说。 “不能吧? 你大概是新来的吧? 帮我问问行吗? ”我央告道。 “那我给您找个老大夫,您问问他吧。”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说话粗声粗气的人。“你是问林大夫吗? 他早就调走了。” 他在电话里说。 “您知道他调哪儿去了吗? ”我问。 “嗯——”他在电话里拉着浑厚的长音儿,最后告诉我,林大夫调到一个新成 立的戒毒中心去了。至于说这个戒毒中心由哪个衙门口儿管,地理方位在哪儿,他 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嘬了个牙花子,挂上了电话。 虽然没找到林大夫,我心里却有了谱儿。看来林大夫这二年一直没失闲儿,在 研究戒毒的事儿,而且已然掌握了点儿绝招儿,不然,人家不会请他到戒毒中心。 他调到哪个戒毒中心了呢? 这两年,吸毒的人越来越多,虽说真染上这毛病的 人,在城市人口中比例很小,可是有吸毒的必有戒毒的。眼下,吸毒毕竟是违法的 事,这么一来,给不少热衷于这方面研究的大夫又找了新的差事。 据我所知,京城的戒毒所和戒毒中心在两三年功夫冒出了五六家。当然,多半 跟公安口挂着钩,戒毒多少带有点强制性。我一时搞不清林大夫在哪个戒毒中心当 差。 第二天一早儿,护士长李晓燕嘴里哼着小曲儿,带着笑模样儿,步子轻快地走 进病房,像只喜鸽似地叫我:“嗨,告你一个好消息! ” 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气,像夏天的早晨那么清爽。 “有什么喜事儿? 瞧把你高兴的。”我从床上欠起身来,笑着跟她打招呼。 “当然是好事啦。刚才大夫跟我说,下午你的伤口要拆线了。怎么着? 你难道 不想快点让自己的腿能下地跑吗? ”她的嗓音像银铃似的清脆。 “我早就在你们这儿呆腻了,做梦都想回家。”我撩开被子,把那条受伤的腿 伸直。 “干吗? 这就想下地呀? 你也忒心急了点儿吧? 没那么快当。 拆了线,还得养几天呢,不能这么便宜了你。你呀,凑合在这儿忍着吧。” 她瞪了我一眼,不失时机地逗了句闷子,说完,又忍不住翘起那张小嘴径自笑 起来。 “忍着就忍着。正好儿,在这儿我还能守着大姐多呆几天。”我笑着给自己找 了个台阶。 “你呀,早把大姐忘一边儿了吧? ”她像许多喜欢别人拿自己当大‘姐的京城 中年妇女那样,温和地笑起来。 我心里明白她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自从她见过红妹以后,她的眼神里时常流露 出几分疑惑。我猜不透这种含蓄的目光里掺和着醋意还是善意? “哪儿能够呢? 忘 了谁,也忘不了大姐呀! ”我拿这种虚头巴脑的话甜乎她一句。 “算了吧,甭在舌头根儿上抹蜜。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吗? ”她收敛 起笑意,略带出几分伤感的神情说。 “呦,我哪句话又惹你不高兴了? ” “唁,你还有这本事? 说句话就能影响我的情绪? ”她嘲弄了我一句。 “该吃的药都吃了吗? ”她扭过脸,看了一眼我的床头柜。“瞧你这邋遢劲儿, 把这儿摆成杂货铺了。”她一边数落我,一边随手归置着桌上的东西。然后,例行 公事似地让我吃了几片药。 我跟她又逗了几句闷子,红妹进来了。 她瞅了红妹一眼说:“得,照顾你的人来了,我别在这碍眼了,别忘了下午拆 线。”说完,她转过身,照看邻床的病号去了。 下午,红妹搀扶着我去手术室拆线。李晓燕好像有些事儿不放心,也跟着进了 手术室。 两个小护士解开了我腿上缠的绷带。大夫看了看说,我的伤口恢复得不错。 在护士给我的伤口拆线时,我问大夫能不能马上出院? 大夫摇了摇头苦笑说, 不行,至少还要再观察一个星期。 “别以为拆了线,你的腿就没事儿了,弄不好,伤口还会发炎的。” 大夫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小护士在我的伤口上又上了一些药,重新用纱布缠好。 出了手术室,我试了试步,伤口还是有些疼。我咬着牙像正常人那样走了两步, 身子打了趔趄,被红妹扶住了。 李晓燕在一旁数落我说:“非要逞能是不是? 伤口刚拆线,你就折腾,回头再 摔成骨折可没人管你。老老实实回床上呆着去吧。” “得,听大姐的。”我道。她的话像栗子面儿窝头,噎人,可是不难吃。我没 了脾气,只好让红妹架着一条胳膊,回了病房。 “今儿晚上甭挪窝儿,听见没? 我找你有事儿。”走进楼道,李晓燕冲我打了 一个飞眼,好像有什么心事儿似地笑着说。 她能有什么事儿呢? 八成是我快要出院了,这些天,她见了我总爱没完没了地 开玩笑,好像再不跟我多逗几句闷子,往后就没机会了似的。 有时,这种玩笑看上去像打情骂俏。自然,我们的岁数已然过了那种脸皮儿薄 的年龄,说一两句带荤腥儿的话,谁也不会较真儿,何况她干的这行,接触人多了, 没什么可顾忌的地方。 吃过晚饭,红妹走了。李晓燕脱了白大褂,穿着一件红色的毛坎肩,手里拿着 一个大鸭梨,一边嚼着,一边走进病房。 “你够悠闲自在的呀! 吃晚饭了吗? ”我靠着床头笑着对她说。 “我已经下班了,单为了等着跟你幽会呢。”她咯咯地笑起来,嚼了一口梨道 :“不能给你吃,二人不吃梨是不是? ” 我说:“这都是北京的老妈妈论。我不信这一套。不过,我不爱吃水果,你瞧 红妹每天都往这儿带水果,你要爱吃,就都拿走。” “我可没这么大的胃口,还是留给你的小情人吃吧。”她看了一眼小桌上堆的 水果,撇了撇嘴道。 “别老耍贫嘴了。你找我是不是真有事儿? ”我收敛起笑容问道。 “是呀,你快出院了。肚子里有些话,想跟你聊聊。你看今儿晚上的月色不错, 我陪你到外面走走吧,咱们也花前月下那么一回怎么样? ”她把吃剩的梨核扔到纸 篓里,扭过脸来冲我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好吧,我也体会一下恋爱的滋味。”我顺坡下驴地说。 “算了吧,恋爱的滋味儿还用从我这个老大姐身上体会,那么漂亮的小妞儿天 天守着你,你的艳福都让我嫉妒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我下了床。 “你真有意思,干吗总在我面前充大姐呢? 你才多大呀? 别忘喽,我可比你大 十多岁呢,你该叫我大哥。”我讪笑道。 “大哥? 你有大哥的样儿吗? ”她调皮地瞪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