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六队有人带话来,替翠莲带话给白豆,说她要生孩子了。 翠莲生孩子,不是别人生孩子,对白豆来说,是个大事。不但一定要去看,还 要给翠莲带东西去。 想到了野鸡。生完孩子,身体虚弱,急需要滋补。没什么能比得上一只野鸡, 更合适拿去慰问翠莲了。 野鸡倒是多,水边芦苇丛里,沙漠附近的胡杨林里,到处都是。只是野鸡会飞, 看到容易,要捉到却不容易。 白豆去捉不容易,可有一个人去捉很容易。白豆想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为她捉过好多次野鸡。可白豆不知道他会不会再为白豆捉一只野鸡。 其实还有别的办法。下野地有个养鸡场。去找马营长,让他给批一只老母鸡, 凭白豆现在的身份,他不会不同意。 可她不想去求马营长,说是马上要和马营长结婚了,可总觉得和马营长生分。 去铁匠铺,胡铁在打铁。 白豆说,有个事,想让你帮个忙。白豆说,翠莲要生孩子了,我想去看看她。 白豆说,我想给她带一只野鸡去。白豆说,我明天去看翠莲。 胡铁手中的铁锤没有停下来过,可白豆站得离他很近,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他 不可能没有听到白豆的话。 可胡铁不说话,只是用铁锤敲着一段指头粗细的钢筋。 随着他的敲打,钢筋不断变化,直到变成了一把菱形的小刀子。显然,现在他 对这把小刀子,比对白豆的话更有兴趣。 白豆说,行不行,你说句话啊。 胡铁抬起头,看看白豆,又低下头继续锻打。 不说话,也是一种回答。可这种回答,不是白豆想得到的。却是白豆能想到的。 这个时候,能让胡铁说什么呢。 白豆说,算了,不求你了。 白豆转身走了。背后,那把铁锤有节奏地敲打着。 炊事班下班晚,回到屋子里天已经黑透。曾梅还用剪刀在剪红纸。看到白豆进 了屋。曾梅说,有个姓胡的男人来找你。白豆说,有什么事?曾梅说,他没说什么 事,只是说把一样东西交给你。白豆说,什么东西?曾梅说,呶,就在那。白豆转 过脸,看到火墙的铁丝上挂着一只野鸡。好大好肥的一只野鸡,还是只母的。白豆 的心里不由得热了一下。 白豆想起了不少事。看来,这一辈子不可能再去胡杨林的泉水边去吃野味野蘑 菇了。 曾梅举起一幅剪好的窗花让白豆看。问白豆好看不好看。白豆说,好看。白豆 又说,怎么剪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剪好啊。曾梅说,还要剪好多呢。吴大姐说了, 窗户上,门上,墙上,都要贴。白豆说,贴那么多干吗?曾梅说,看你说的,喜庆 啊。营长结婚,不是别人结婚,当然要隆重啊。白豆,你真有福,能嫁给营长,多 风光啊。白豆说,要不,给吴大姐说说,换你去得了。曾梅说,你真会胡开玩笑, 这种事,还有换的?白豆说,有什么不行的。你没听大家都说,娶谁不是娶,嫁谁 不是嫁。曾梅说,别人能换,你换不了。白豆说,为什么?曾梅说,马营长喜欢的 就是你呀。 这天夜里,在下野地一间地窝子里,一个叫翠莲的女人生了一个男孩子。这是 下野地出生的第二十三个孩子。有男人有女人的地方,一定会有孩子。一个孩子的 出生,就像一个老人的死,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只不过,一个老人的死,意味 着许多故事的结束,而一个孩子的出生,同样意味着许多故事的开始。哪怕这个孩 子还没有睁开眼,都有可能成为故事中不可替代的角色,左右着某些故事的进程。 比如说,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叫白豆的女人,就要在明天提着一只野鸡,去六队 看望一个叫翠莲的女人。再比如说,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叫翠莲的女人乳房就一 定要流出乳汁,如果流不出,或流出的少,一个姓牛的男人就很着急,就得去想办 法。 还有好多比如…… 我们暂时还想像不出,只有等到发生了或快要发生了,才能告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