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离婚证 周心意将包里那本新鲜出炉的拿出来学习,离婚证居然和结婚证一样是红色的, 也不弄成个绿色蓝色什么的以识区别。周心意有点疑惑,中国人的喜事一向用红色, 难道说离婚也算是喜事?民政局真有幽默感。 当然,按照哲学的说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好,也没有 什么事是绝对的不好。所以从某方面来讲,离婚和结婚一样都是好事,男女相好结 婚一起过日子固然值得庆贺,一旦不好了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婚亦值得庆幸。 和结婚证最大的不同是,离婚证上面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照片了…… 周心意黯然。 刚打开家门,周心意又收到林子越的短信:“用膳了没?” 她正自伤神,于是没好气滴:“没,干嘛?” 林子越热情不改:“我送林氏咖啡和三明治给你?” 人家那么殷勤,周心意不好意思了:“不用,我回家了,随便吃点就行了。” 林子越:“噢……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周心意答:“没事,我就是回家收拾细软,晚上好与你私奔。” 林子越:“真的?那俺现在就搬张小板凳坐在俺们村口等哈,快点带着你的漂 亮妹妹带着你的财产开着那宝马来。” 周心意再伤神也忍不住乐而开笑。 可是再一看到昔日的家,她又笑不出来了,这个家的装修她曾经用了多少心思, 玄关处的黄花梨镂空雕花隔断,是她逛了很久的旧货市场才淘来的,所有人第一句 话都夸“好看好看”,第二句话都是“那么多镂空,打扫时能擦得死人。” 她才不觉得难打扫,只要有空就会用软布和油蜡轻轻拭擦每一个小格,黄花梨 的纹理很细腻,拭擦后发出微微的温润的光,让人心生欣喜。周心意苦笑:说到底 还是因为心情好才觉得东西美丽的吧?象现在,她看着那个隔断就毫无感觉。 隔断前是一张鸡翅木的半圆桌,桌上有一个甜白瓷的梅瓶,陈诺以前经常夸她 的皮肤象甜白瓷,温暖细腻。周心意照了照墙上的镜子,自嘲:还好,就算离了婚, 我的皮肤一样像甜白瓷……她又不禁庆幸:还好我乘着皮肤象甜白瓷的时候就离了 婚,否则晚景堪虞……复又安慰自己:离婚不可怕,老才可怕呢…… 入门处有一盏宫黄纺纱的吊灯,那是为迟归的陈诺亮着的,陈诺曾经对她说: “心心,只要一开门看到那股柔黄的灯光,就知道你在家等着我,我就觉得很幸福。” 那片隔断和纱灯已经好久没人照料了,如今真是尘满面,鬓满霜,就象她与陈 诺的感情一样。 周心意打住无聊的悲情思绪上二楼去整理她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又忍不住想 起陈诺以前开玩笑喊她“周三多”——衣服多,鞋子多,书多,所以家里要有大衣 柜,大鞋柜,大书柜,不然放不下…… 原来,收拾东西也是一件让人伤神的事,每样东西,每个回忆的片断,都有陈 诺的影子,周心意虽然一直控制自己不去想,可是不想到他还真是何其之难!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东西打包好,又打了电话让搬家公司来帮她搬到 那套小公寓里,这才算松了口气。 周心意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工人上上下下搬东西,心中茫然不已,要是能把所有 与陈诺有关的回忆也打包让搬家公司拖到海里一股脑儿全扔掉该有多好。因为知道 不可能,所以周心意明白,要彻底痊愈还得有段日子。 忙完这一切也差不多到了傍晚时分,筋疲力尽的周心意打了一辆车来到林子越 的咖啡厅,原来咖啡厅就在本市CBD 区中心两幢高楼之间的过道上,因为不是面对 主干道,皮费应该还不会太贵,可是因为店面不太显眼,生意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店面不大,只有一个铺位,门口是两三级的糙面花岗岩台阶,台阶上有一个小 小走廊,围着白色木栅栏,走廊两边各放着一盆绿色植物蔓藤类植物,其间点缀着 一点点黄色和红色的花,让人耳目一新,走廊的地面上斜铺着小块的红油方砖,周 心意轻轻推开嵌着方格彩色小玻璃白色实木门…… 屋里只有五六张桌子,全都坐满了人,周心意看到林子越正在操作台后面忙碌。 听到开门的丁当声,林子越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当他看到周心意时,眼中 满满的笑意几乎要飞溅而出,周心意走过去:“林子越,你的笑不够标准噢,没有 露出八颗牙。” 林子越抿住上唇,使劲咧开下唇,露出整个下排的牙:“快数一数,够不够八 颗。” 周心意嘻嘻笑:“收起来,人家露出的八颗牙都要是上排的。” 林子越又呲牙裂嘴了一番,两人嘻嘻哈哈地笑。 一位年轻男孩调侃:“喂,老板,快快干活,等着你的咖啡呢,不许和漂亮女 生打屁。” 和他同桌的另一位男生接口:“和漂亮女生打屁的任务由我们接手了。” 小小咖啡厅里一阵哄笑,另一张桌上的女生扬声道:“老板很少和女生搭讪的, 看来关系不一般噢。” 林子越一把搂住周心意的肩膀:“这位是我昨天刚私订终身的老婆,从今天开 始,我是有组织的人啦!为了表示我找到组织的喜悦之情,请各位吃我们的结婚蛋 糕,见者有份。” 咖啡厅里一阵欢呼。 周心意笑,小小咖啡厅里明显都是熟客。 她问林子越:“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林子越道:“好,你进来洗个手,帮我分蛋糕。” 周心意挽起袖子洗手。 林子越打开冰箱取出蛋糕,连周心意都一阵欢呼:“提拉米苏!” 林子越响亮地回答:“好的!” 周心意乐了,呵呵,看来他知道提拉米苏的意思是“带我走吧……” 她站在一边看林子越熟练地往提拉米苏上先洒上一层可可粉,然后再切开,分 到一个个象牙白的盘子上,眼看着提拉米苏越切越少,忍不住小声恳求道:“可不 可以给我多留一点?” 林子越莞尔:“我老婆,当然要多吃一点。” 他留了一块双份大的,对周心意道:“够不够?” 周心意满意地点头,林子越笑,又转身拿出一瓶尖嘴巧克力酱,旋开盖子递给 周心意,示意:“来,握住瓶身。” 周心意接过那瓶巧克力酱,林子越左手环住周心意,右手包住周心意握瓶的手 往白瓷盘里挤洒出一些简单的线条,装着提拉米苏的白瓷盘立刻象艺术品一样美仑 美奂。 装点完一碟,再换一碟,林子越问她:“喜欢什么图案?” 周心意道:“心。” 林子越拉着她的手用巧克力酱画出两颗交叠的心,中间一根箭穿过。 周心意啐道:“恶俗!” 林子越道:“最恶俗的就是最经典的。” 下一盘,林子越拉着她的手写下大写的字母Z ~L ,她在她耳朵边轻声道: “周心意,林子越。” 周心意称赞道:“这孩子真乖,懂得把主人的名字放前面。” 林子越嘻笑:“我主要是考虑到把我名字弄前面是LZ,不变成楼主了。” 周心意白了他一眼。 画了两盘,林子越放开周心意的手:“来,你自己来玩。” 周心意开心地在每个装了蛋糕的盘子上涂鸦,呵,能一直这样混日子多好。 涂完后中,周心意开始一桌一桌地派送蛋糕,有一张桌子坐了三位女生,其中 一位道:“嗨,不介意坐下来聊会儿?” 周心意微笑坐下,相互自我介绍了一下,那三位女孩都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 中午或晚上经常会过来喝杯咖啡或吃个三明治、蔬菜沙拉、蛋糕当一餐,那位招呼 她坐下的女孩对周心意道:“虽然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咖啡做得特别香,东西也特 别好吃,但是还有一个目的就是……” 另外两位同时接口:“看帅哥。”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周心意和其他三个女孩同时转过头去看林子越,林子越对 周心意挥了挥手。 周心意心中暗笑:你们不知道,我也是昨晚才勾搭上这位帅哥的。“ 那位女生接着道:“咖啡哥虽然名草有主,但是看看总还是可以的。”她促狭 地瞄了瞄周心意:“光是看看你不会生气的噢?” 周心意微笑点头:“眼看手勿动噢。” 那三位女生一阵笑。 又聊了一会儿周心意才走回操作台,林子越示意她坐到柜台前的高脚凳上,问 她:“来杯伯爵茶?这个茶配提拉米苏还不错。” 周心意点头,林子越一边麻利地做伯爵茶,一边煮咖啡,把伯爵茶递给周心意 后,又开始麻利地做鲔鱼三明治,动作忙而不乱。呵,看美男干活,果然很享受。 周心意喝了一口伯爵茶,特有的红茶香味泌入心脾,她咪起眼睛看着林子越, 他的脸棱角分明,浓黑的眉毛下是低垂的双眼,笔挺的鼻子,脸上的神气专注认真, 那是多么干净的一张脸,她不禁想起陈诺,他也曾经有那么干净的一张脸,可是现 在没有了,周心意深深叹息。 陈诺今年36岁,林子越28岁,相差八岁算是两代人了,七十后和八十后是不是 真的有那么多的不同?或者,不管是生在哪个年代,只要年纪渐长,就会变得世故 圆猾,纯净的气质渐渐消失,所谓相由心生,一张脸也就不再让人觉得干净? 周心意并不是生活在云端的无知文艺少女,她当然知道生活不容易,赚钱不容 易,该怎么应付工作、人情世故她都懂,也一向游刃有余,但是她总希望在成熟之 后尚能在心里留一块干净的地方喘一口气。 林子越似乎感觉得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对她微笑:“好吃吗?” 周心意挖了一大口提拉米苏放进嘴里,舌尖上的味蕾缓缓张开,享受一场甜点 的舞蹈,可可粉……冰淇淋……手指饼……蛋糕……各种味道层层叠叠,一一滑过, 周心意满心欢喜:“林子越,嫁给你是不是就每天都可以吃到这个?” 林子越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周心意,我现在只想吃你……”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