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开阳县令府第 为了迎接这位大唐来的娇客,县令府第可说是上下动员,尽心尽力来设宴款 待。 县令魏东亭虽说拿的是契丹俸给,但由于他政治手腕可说是相当高明,和大 唐的高官们交情匪浅,因此在两国之间可说是左右逢源。 特别是眼前这位大唐的御前榜眼,他更是不敢轻忽怠慢。 “狄爷,多谢您今天救了下官家仆,要不是你出手相挺,这班家仆就成了公 主的鞭下亡魂了。” 圆头大耳的魏东亭,举起金杯向狄丞雁道谢,满满一桌油腻腻的鸡鸭鱼肉, 让人光是看了,就倒尽所有胃口。 一旁的田福笑出一口黄板牙,躬着身躯笑道:“所幸狄爷仗义出手,要不然, 小的这条命死在公主鞭下不打紧,害得老爷一生清誉受损,那可就罪过了。” 事后,当田福说到他家老爷是谁时,狄丞雁这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老爷, 正是他要找的人。 “魏大人除了公务之外,还兼差做生意?”看着魏东亭嘴角边吃还边冒油, 狄丞雁对这些莱更是望而却步。 “不过就替自己的亲戚到江南采办一些布疋,传言苏州刺绣盛名远播,才会 藉由马帮托运之便”请他们代为运送。 谁知道,聘雇的车马才一出了县,就被公主误以为是载了不明不白的女子, 而拦了下来。 这都该怪下官,在这敏感时刻,进出如此多的车马,才害得公主产生这么大 的误解,下官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魏东亨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两边嘴角,不 断冒出泡泡。 传言,魏东亭是个一面磨刀两面光的人,他很懂得迎合上意,因此,才会就 任于开阳县此等大县。 狄丞雁黑眸微微一凛,心中自有琢磨。 “那么请教一下魏大人,有关贵国女子失踪一事,因何惊优到公主殿下亲自 经办,莫非……贵国府衙人手如此匮乏?” 这点一直是他解不开的疑云。 魏东亭摇摇头说道:“岂是没人,各大府衙还查得凶呢!不瞒狄爷,主要是 公主有位流落在民间的妹妹,听说也被骗至巴蜀一带,这才使得公主不得不亲自 调查,非要亲手抓到主谋者不可。” “你说什么?公主有位流落在民间的妹妹?” “没错,大约在一年多前,东丹王企图谋朝篡位,大王为免妻儿受累,才将 一对千金托孤给民间一户农家。 所率天佑吾王,重新执掌政权,才又立即托人将这对千金带回。 谁知其中一位因在战乱中失了踪,失去讯息,直到前阵子才探听到,只可惜 晚了一步,听说被人蛇贩子劫走,早被卖到巴蜀去了。“魏东亭娓娓细诉。 原来如此,怪不得耶律吹雪要这么积极主动,原来其中受害的,也包括自家 亲妹妹。 “所以说,公主殿下对此事也相当关注罗?” “这是当然了,为了此事,下官可跟公主殿下结深了梁子,谁叫开阳县好比 大唐的苏杭二州,遍地都是美女,才会引得人蛇觊觎,本官早已通令各地府衙严 加查察,可公主还是把帐算到我头上啊!”魏东亭皱着一张脸,对狄丞雁诉起苦 来了。 “据悉,在所失踪的三百多位女子中,光开阳一县,就占了五十位之多,若 是魏大人号令森严,不会有这样惊人的数字吧?” 早在要来契丹之前,狄丞雁就差人打听过魏东亭这个人,听说他明着是位贤 能廉洁的好官,但私下却收受回扣,净干些鱼肉乡民的勾当。 “狄爷此言差矣,下官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不瞒您说,前任县令詹 阳春,和公主殿下还有些私交,当时事发之时,公主连声气也不吭,等到下官一 上任,这才三番两次来质问下官。 您说说,这岂不让人有瓜田李下之嫌?“魏东亭马上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免得遭受牵累。 这魏东亭说得是口沫横飞,丝毫没发现,在窗外梁柱边,藏着一抹娇小身影。 耶律吹雪一身黑衣扎腿,一块黑绢遮盖件眼下小脸。她偷偷潜入县令府第, 专心聆听屋内的对话。 听见魏东亭竟背着她,坏她名节,气得小拳头紧握,浑身频频发抖。 好哇,这老家伙真是活腻了,在她面前,对她净是虚与委蛇,随便敷衍一番, 私底下竟是这样无的放矢,将她说成包庇下属之徒。 忍着忍着,待会再跟他一块儿算总帐。 “我想,公主不会是这样的人才对,魏大人万万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虽说和耶律吹雪只见过一面,但从她的气度和胆识来看,她不会是那种包庇 下属之人。 听到狄丞雁这么信任她,还替她驳斥了魏东亭的说词,耶律吹雪不禁粉脸一 臊,莫名地红烫了起来。 该死,她是怎么了?对方不过是说她两句好话,她就心窝子乱跳个不亭。 镇静、镇静!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刻,她要再听得仔细些,到时要修理 这老家伙,也好有个道理。 透过窄狭的窗棂,清澈的水眸,直盯着狄丞雁猛瞧。 看多胡地男儿,她还真甚少到大唐京城去,瞧瞧汉家郎是长得何等模样。 说句坦白的,这人长得还挺俊的! 以她所熟知的汉家郎,身材都不如胡地的男儿来得高大,但他却不然,健拔 傲挺的身材,个性有几分练家子的率性,刀刻般的五官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多再看 一眼。 “让贵国公主亲自南下巴蜀,契丹王可放心得下?”狄丞雁突然这么一问, 马上让耶律吹雪又胡思乱想起来。 天啊,刚刚替她说话,现在又关心起她来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他这份关心,换到魏东亭嘴里,却又变得一文不值。 “我们这位公主,她的蛮横、无礼可是人人皆知,我行我素的个性,想做什 么就做什么,没人管得了。” “这样私下批评公主殿下,不怕被听到后拔了舌头?” “全城的人部在批评,岂是下官一人而已。”他压根就不将当朝公主给放在 眼里。 “你这王八……”粱柱旁传来阵阵咬牙切齿的声音,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 她具想冲进去撕烂魏东亭那张臭嘴。 颤抖的身子,就着月光,映照出晃动的黑影。 狄承雁眼角不经意地溜转到外头,透过纸窗,锐利的眸光正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发现狄丞雁眼角不时地朝外盼看,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不会吧!她已经躲得很隐密了,怎么还会被发现呢? 耶律吹雪将身子再往梁柱边缩了再缩。 这些小动作看在狄丞雁跟里,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真亏她有耐性,沉得住气,听到魏东亭这样臭骂她,她还是闷声不响,令他 不得不打从心底佩服她。 看来,魏东亭这老家伙死定了,依照耶律吹雪的火爆个性,现在不动怒不表 示永远不动怒,会如此按兵不动,是不想与他起正面冲突,只怕他一离开,这满 腹怒火的公主,恐怕就一鞭要了魏东亭的狗命。 “看来天色已晚,狄某就此别过。”狄丞雁淡淡扫了魏东亭一眼,随即起身。 “要是狄爷不嫌弃,就在敝舍住下,也让下官好尽点地主之谊。” “我们一行总共有三人,只怕会打扰……” “说那什么话呢?只要狄爷赏脸,就是下官的荣幸了!” 看来,魏东亭是非把他留下不可了。也好!怕就怕他一离开,这魏东亭也大 祸临头了。 “那狄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狄爷,这边请!” 魏东亭将三人安置妥当后便离开,一具纤细的身影,也悄悄地尾随在他后头, 一同往他厢房而去。 魏东亭在宽衣解带后,伸了伸懒匮,准备上床入睡。 而魏夫人也在对着镜台解下簪子、步摇等饰品,正要起身之时,突然从镜子 里头,看到窗外站着一具直挺挺的身影。 “啊——” “什么事?”一听到夫人尖叫声,魏东亭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门……门 外……有人……” “人?这么晚了,哪还会有……唉哟,我的鼻子……”魏东亭才一打开门, 鼻骨便被重拳打得差点要断掉。 “说了人家那么多坏话,你还能睡得着啊?” 耶律吹雪手持长鞭,一派优雅地走了进来,春萼与秋蕊更是板着一张脸,完 全不给魏东亭好脸色看。 看见她们三人的脸色阴森青绿,吓得魏东亭夫妇紧紧相拥,老命就快去了一 半。 “是……是公主殿下啊,深夜造访,臣有失远迎。” “少来给我这套,你这口蜜腹剑的老家伙,怎样?在背地里说说我坏话,说 得还梃痛快的,是吧?”耶律吹雪一派轻松地说,脸上 则带着令人丧胆的笑容。 两夫妇当场双膝一沉,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公主殿下,臣就算跟天借胆,也不敢说你的不是啊!”额头整个贴在地上, 魏东亭夫妇早已吓得一身是汗。 “喔,是吗?那是谁说本公主跟前任县令詹阳春交情嗳昧,才会厚此薄彼, 私心偏袒?又是谁说本公主蛮横无礼,个性我行我累啊?” 鞭子轻轻柔柔地刷在魏东亭脸上,令他额上冷汗直冒。 “臣知错,求公主宽恕,那全是臣在市集上听人说的,不关臣的事啊!” “是啊,我家老爷不会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求公主开恩,放过我们家老爷 吧!”魏夫人护夫心切,将地板磕得喀喀作响。 看着两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耶律吹雪想着,要真为这种事而杀了这两个 老家伙,岂不是被人看成鸡肠鼠肚? “就看在夫人面上,这笔帐我先暂时记着。” 她用鞭柄将魏东亭的下巴抬高,冷冷间道:“今日午时三刻,你让你家那班 狗奴才,驾着三辆马车出城,我问你,车上载的什么东西?” “是……是布疋……那是马帮替臣从江南运来的苏绣和锦缎,要分送到绥宁 和富锦两县去的。”他颤巍巍地说道:“公主要不信,臣可以请马帮阮帮主来作 证啊!” “我只问你车上载什么东西,谁要你多嘴了?” “就是……布疋啊,公主!” “真是布疋?”锐利的风眸紧盯着他。 “确……确是布疋。” “要真是布疋,怎会从车上掉出这样东西?”耶律吹雪从怀中抽出一只绣花 鞋,并且一把塞进魏东亭嘴里。 这只鞋是当时耶律吹雪在迫此车队时,从车上掉落出来的,要不是中了他们 的调虎离山之计,她肯定能将车内所有的姑娘们救下来。 “这鞋是怎么来的,臣……臣怎会知道,公主不能因为一只鞋,就罗织臣莫 须有的罪名啊!”狡猾的老狐狸,当然不会因为一只绣花鞋,就心虚地托出实情。 好一个魏东亭,看来,要是不给他一点排头尝尝,他是不会供出幕后的主使 者的。 “春萼,拿家伙来!” 只见春萼从绿穗袋里拿出一把梅头,魏东亭见状,两个眼睛睁得比牛铃还大。 “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春萼、秋蕊两人一人抓手,一人掐嘴,硬是将魏东亭的嘴扳了开来。 “听好,我每数三下,就敲掉你一颗牙,你时间拖越久,牙就被敲掉得越多, 咱们来看看,究竟是你的牙多,还是我的耐性多。” 游戏规矩说完,耶律吹雪便扳指数数。“一……二……三!这是你自找的!” 当耶律吹雪手中梅头正要敲进魏东亭的嘴里时,外头传来咿呀的开门声,一 双黑靴就这样踏进屋子里来。 是他!?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