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 一进屋,晓曼就被满屋子的烟酒味熏得够呛,安杰竟然领来一桌子的狐朋狗友 正在大吃二喝呢。 火山的溶液已经变得汹涌起来,安杰已经闻到了她呛鼻的气味,他不知所措的 站起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这是我的家耶,我回来的早晚是我的自由。” 安杰凭经验判断这次晓曼当着朋友的面一定会让自己下不来台,于是闭口不言, 只等暴风雨的摧残。 出乎安杰的预料,晓曼的火山口只是飘过一片乌云,那汹涌的震颤竟化作无声 无息。她在桌边的空位上坐下,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迹说:“我也想喝几杯。” 安杰如获至宝,忙不迭的说:“我再去做几样拿手菜。” 锅盘交响中,两样精美的别样小菜已经完成,在安杰得意的笑脸下它们被摆放 在众人面前。只见一盘是菠萝肉冻,另一盘是芦笋猪腰花?都是大家第一次见过的 菜。众人一片唏嘘声:“安杰,没想到你还留了两手,看来如果晓曼不来,你今天 是不打算给兄弟们露了。” 安杰的话晓曼没有听清,她的注意力已被那精美的做工所吸引,她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戴眼镜的大男人怎么会制造出如此的美味来,那菠萝的外皮被削剥得如 菱形的花瓣,白色的肉冻漂浮在红色的汤汁里,即美艳又香飘四座。还有芦笋猪腰 花,那芦笋不是被切成片形,而是被切成五角星,一颗颗乳白色的五角星伴着红色 的梅花形猪腰花,完全是一盘艺术作品。如果天天有这样的美味陪伴,那还有何所 求呢。 不好,那些家伙已经动手抢掠了,这方面晓曼可一点不比他们差,她的出筷速 度出奇得快,那盘芦笋猪腰花已让她先拔头筹。那味道她已猜想到了,比鸡蛋面已 强十倍有余。 安杰可能是由于心虚的缘故,对晓曼特客气,亲自为她斟满酒,晓曼大模大样 得一饮而尽。 旁边有人打趣道:“你们这样子就像一起过日子一样。”晓曼瞪大眼睛看着那 人,就像突然吃出一只苍蝇一样,把对方看得不知所措。这个提法的确大大出乎晓 曼的意料或者是让她感到可怕,总之,她用那样可怕的目光向众人宣布这个问题的 可怕性和遥远性。 众人惊愕了一会儿后有一人露出一副道家仙骨说:“我今天免费为你们二人测 一测姻缘如何?” 晓曼不以为然:“我从来不相信这些飘忽不定的东西,我只相信那些已经握在 自己手里的东西。你如果闲的无聊就只管说,全当给大家解闷。” 大家起哄:“说来听听。” 安杰一旁露出难色,但他已无法控制局面,只好随这些家伙胡说一气了。 那人先装模作样得看了一会儿安杰,然后又看晓曼,晓曼目光直盯着他,对方 仍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过了足有五分多钟,那位仁兄才吐露箴言:“观你俩人的相貌,竟有珠玉之合, 天壤有分,但却互为阴阳互相依托,天道始然,芸芸众生又奈何得了。” 晓曼想笑,但终究没有笑出来,她的眼里这只是些乱哄哄的男人,没有和他们 较劲的用处,她装作一副虔诚的样子问:“你的这套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从《周易》学来的。” “那么八卦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对方一时被问得无言以对,大家又开始起哄:“哈,以前我们那么信你,原来 你是一个外慧中干的家伙呀。” 那位仁兄有些方寸大乱,这可是他们这一行的大忌,最后只好理屈词穷的说: “我只是学的其中的精华部分,至于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在我的研究之列, 那是留给那些研究生学的。” “狡辩,狡辩,纯粹是托词。”大家把矛头指向了这位仁兄,倒把晓曼解脱了 出来,这可乐得她无所顾忌的大吃二喝了,她吃菜是的样子就像一位美食专家,在 安杰的眼里是那样的好看,他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女孩还有这么美好的一面。 盘干碗净之后,大家各自散去,剩下两人面对乱糟糟的一屋子狼藉。晓曼开始 想溜,她可不想在美食之后再去面对这些烦人的东西,于是她站起身:“这是你请 客,这些东西就只好麻烦你收拾了。我去休息不妨碍你。” 安杰没有言语,晓曼像获得了批准一样慌忙向自己房间溜去。“喂,……”那 个粗重的男声。她只好停下脚步,看来这家伙要反悔,难道我吃了你两口菜就非要 帮你把那些可恶的垃圾收拾掉吗? “你喝了那么多酒,要不要我给你做一碗莲子羹喝。” 哇,香喷美味的莲子羹直让晓曼流口水,可是想一想,喝了人家的莲子羹再不 帮一把太说不过去了,最后决心把美味回掉:“噢,不用了,我有些困了。” “我不会让你收拾的。” ——这家伙竟然看到自己心里去了,这岂不太掉价,但是有不带条件的好羹喝, 实在让人难以回绝。她变得有些迟疑。那家伙显然又洞察出了她的心机——“你等 一下,一会就好。”然后进了厨房。 晓曼美美的在房间里飞舞着转了一个圈,今天的一切都变得是那么的美好,就 连自己的讨厌——那些看不顺眼的长胡子的家伙,也变得不再讨厌,哈,今天是个 特殊的日子——她这么想着,因为那甜美的莲子羹香气已经飘到了她的面前。 圆润滑爽的汤汁竟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没有什么莲子羹可以喝,但是 那让母亲熬到火候的玉米粥也一样让她喝得美不自禁,那种感觉带到现在已变成一 种深深的思恋,不但是对物而且也是对往昔的一切的追忆和寄托。她美美的闭上眼 睛,让这种对往昔的追忆变得更加真实些。 安杰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在她的面前支起了画夹,一只手迅速的扑捉着他认 为最美的一瞬。 晓曼满眼全部都是莲子的美丽,全然没有注意那双闪耀在自己面前的目光。当 最后一口滑爽滑过喉咙,画板上已跃然一幅美丽的生活图画。 晓曼见安杰收拾画夹,问道:“你刚才在画我吗?” 安杰含糊的回答:“过几天再告诉你。” 晓曼不情愿但又不好意思的说:“要不我帮你收拾一下吧。” 那家伙怪怪的瞧了她一眼,那意思分明在说:我已经看出了你得不情愿。晓曼 像一个被人揭穿秘密的小偷一样忙忙得向自己的房间逃去,不知怎的身后又响起了 她的喊声:“喂,……” 她只好站住,莫非还有什么好吃的要做给自己,可是自己的确太饱了,总不能 要撑坏肠胃吧。 “天体预报说今晚有暴雨,别忘了先把房间的窗子关好。” “哦,知道了,谢谢。”关上房门的一刻,晓曼竟觉得全身暖暖的,这家伙到 底要干什么,这样的糖衣炮弹一次就让自己承受不住,要是多了那还了得。但是话 又说回来,这种感觉的确不错,让人向往让人陶醉——哈,这是怎么了,一句叮嘱 的话就这么得不争气,就把那家伙的一切不好全部删除,这怎么可以,他曾经没有 风度得和自己分毫不让,还曾经挖苦过自己。哈,他一定是觉得自己今天带了这么 多狐朋狗友来搞得满屋子乌烟瘴气,怕我今后用此来要挟他,所以才百倍殷勤。哈, 我可不能上当噢。 关上窗子,躺到软绵的床上,不管怎样,今晚的心情的确不错,并由美丽的红 叶包围着自己,这可是家乡满山的美景啊,如今到自己的梦里来陪伴着自己,把温 馨和快乐还有温暖一并都带给了自己,窗外的暴雨竟一点都没有妨碍她的美梦。 睁开眼时,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多钟了,啊,那家伙怎么没有早起作早饭,每天 早上自己都是被他那可恶的叮当声吵醒的,可是今天竟这么晚也没有动静。起了床, 然后来到客厅,仍旧无声无息,莫非出去画素描去了?可是咋就没听到他一点响动 呢,按理他每天早上出去都不会过十点就回来的。可是……,嗨,他在不在和自己 有什么关系,真是瞎操心,莫非像那家伙所言自己真的会和他那个……,哈,天大 的笑话,我们是两个水与火的产物,如果偶尔融洽,也只不过是在火将熄灭水将冰 融的一刻,可是那样的一刻实在是太少了,我们是两个冤家才对。 仔细听听,房间里没有声音,他一定没有在屋里,因为他如果是睡觉的话,一 定要搞出些声音来的,比如长长的鼾声,还有不断的呓语,还有不断翻滚所发出的 吱嘎声,这一切都是他的专利,她很难想象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睡觉怎样才能入睡, 这或许也是他如今依然单身的重要缘故吧。 嗨,不去想他,还是出去先填饱肚子然后去见客户要紧。 可是不管怎么样,那可恶的大脑总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哎,真的是可恶之极,这样一个家伙竟然把自己搞的心神不定,自己是不是太没有 定力了,或者说自己太没有水准了。 要见的客户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李女士,她要入的险种很多,基本上把所有的 险种都入了个遍。出于职业的诚挚,她给出了对方一个优化方案,这样对方可以省 不少钱。李女士在耐心听完她的详细介绍后,笑着说:“我明白你是一位非常称职 的好业务员,但是我不需要省什么钱,我要尽最大可能的为自己构筑一道最安稳的 生活保障大堤。” “您难道对自己的生活很怀疑吗?”她感到自己很冒昧。 李女士并没有介意她的冒昧,而是坦言相告:“我不是对生活很怀疑,而是对 男人很怀疑,你以为他们有了钱去干什么?他们背弃当年信誓旦旦的承诺,同我们 这些还一直傻心忠诚于他的女人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婚姻和感情在他们眼里全是 泡沫,是包裹在他们外表装饰的东西,对社会和朋友表示一种安定,但是不管怎样, 我知道我的未来是空虚和不可预测的,我要用尽一切办法为自己的未来着想,当然 用他的钱为自己买未来,我认为很划算。” 她无言以对,男人和婚姻,还有女人和婚姻,难道真的就这么的不堪一击,或 者说难道男人就这么得轻视一切曾经拥有过的东西?这样的问题让她感到可怕,可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共同相携共渡夕阳。回来的路上,满客车的人 都在议论一个新闻事件,一个农夫四十年前甘愿违背父母意愿同一位大自己十岁的 同村寡妇结婚,婚后为了远离世人鄙夷的目光,两人带着寡妇的两个孩子躲到大山 顶上过起了逍遥自在的生活,为了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上下山方便,农夫四十几年一 有空就用锤子和凿子在陡峭的山坡上凿那条通往山下的石际路,整整四十年的时间, 那条山路响彻了漫长的铿锵得凿石声。四十年的时间,把一个强壮的青年磨炼成一 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也把一位美丽的女人消磨成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可是那条 继续向下延伸的山路证明着他们对于彼此的关爱和牵挂。人们为他们这坚贞的感情 所折服,把那条山路亲切的叫做爱情天梯,多么美丽而又感人的名字,它是用一朵 朵美丽的石花点缀而成,那斑斓的石花蹦射了整整四十年,再贫乏的爱情也会因此 而光芒四射的。 晓曼坐在最后一排,听着人们对这真挚爱情的声声赞美,心里又想起了刚才李 女士的话,原来世间的爱情是要俩人彼此共同维护和筑就的,没有什么所谓的信誓 旦旦,只有表现在对于彼此的行动上,用行动表现真心才是最能说明一切的。 晓曼觉得自己的这一总结很是成功,然后眯起眼睛让那些烦乱的嘈杂离自己尽 量远一些,不管怎样,今天自己签了一份数目可观的订单,足可以让那个可恶的业 务经理眼球放大十几倍。 不知怎的,自己的手拿出包里的手机,然后鬼使神差的打通客厅的电话,一阵 阵盲音告诉自己他还是没有在家。这家伙,一上午也不回去。自己呢,自己到底要 不要回去?还是不回去的好,回去又要面对做饭,面对刷锅洗碗一整套令自己头痛 的事情。 她于是在离住处一站地的地方匆忙下了车,然后钻进一家小餐馆,叫了一碗肉 丝面,美美的吃完,然后结账走人,不会再为剩下的碗筷如何处理而操心,这样的 感觉真好。 晚上回到住处,心下犹豫得打开房门,房间里一片黑暗,这种黑暗让她感到有 些害怕,她慌忙得打开电源开关,满屋的寂静,她还是第一次回来时房间里没有人 在。从前总是希望那个可恶的家伙永远远离自己,让自己从容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碗筷可以等到实在没有得用的时候再一起刷,屋子也可以等到自己实在想打扫的时 候再请人彻底打扫一次,那该是多么从容的生活啊。 可是如今那个家伙真的一下子不知道跑到哪个星球上去了,自己的从容竟一点 也没有体验到,剩下的只有慌乱和孤单。只好烦乱而无主张的拨通那个自己一直不 愿触及的号码,一阵长长的嘟嘟声,就在她想挂断的时候,那边传来那个熟悉的声 音:“喂,有事吗?” “你现在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她极力装作漫不经心。 “我现在在开往南方的火车上,我和几位朋友约好了一起去南方采风,需要半 月时间。昨天忘了告诉你了。喂,你没事吧。” 晓曼差点哭出来,半月,南方,这个家伙要把自己放在这间空屋子里半月时间, 话筒里传来安杰的追问声:“你怎么不说话?” 她强自忍住眼泪:“我在想南方一定比这里好看,祝你玩得开心,再见。”然 后匆忙得挂断电话。 然后任眼泪哗哗得肆意流淌,在这寂静的夜晚,她真的体味到了孤独的滋味, 哪怕是一只小小的爬虫,也会让自己觉得有生命在陪伴自己。可是什么也没有,有 的只有寂静和孤单,这让她忘记了吃晚饭,匆忙得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还有客厅的 那台老电视机,如今成了唯一使她感到安全的工具。于是整个夜晚,她都是在客厅 的那张沙发上度过的,早晨一觉醒来,电视还在上演着那些纷乱的节目。 看看窗外,已是光彩一片,忙起身去厨房做饭,只觉得浑身酸痛,全怪那个可 恶的家伙,一声不响的去了南方,如果早一些告诉自己,让自己提前找一个做伴的, 也不至于受这么一晚的罪。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那个可恶的电话而起,事后晓曼总是在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 接听那个电话的话,事情或许会变得很是自然而有情趣的。但是一切都是在以一种 巨大的无形力量在推动着发展着,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当接听完那个客 户的预约电话后,晓曼美美的吃完最后一口荷包蛋便赶去赴约了。赶去的路上她还 想:今天的阳光真的很灿烂,还有满车上的乘客也都让人感觉那么的亲切可人。 来电话的是一位陌生的客户,自称是从朋友那里了解到晓曼是一位很热情诚挚 的业务员,所以想让她帮自己推荐几种适合自己的险种。晓曼不高兴都不行,连着 满是抬头见喜,真是光明的大路就在自己的脚下呀。 约会地点是在一家茶馆里,晓曼走进去,然后径直来到说好的位子旁,已有一 位中年男子站起来迎接她,在男子旁边还跟着一位大约两周岁的小女孩。男子请晓 曼在旁边坐下,然后礼貌的问道:“您就是晓曼小姐唠?” 晓曼客气得微笑着:“希望我能对您有所帮助。” 两人寒暄几句,那位男子站起身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请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女儿好吗?” 晓曼抱过女孩:“这小家伙长的可真漂亮。” 女孩并不怕生,一双灵气的大眼睛望着晓曼,像是早已很熟的样子。男人去了 洗手间,小女孩更加放松了起来,她抱住晓曼的脖子嘴巴凑到她的耳边:“阿姨, 你喜欢我吗?” 晓曼高兴得把她抱在怀里:“当然喜欢了,你这个小家伙让人家不喜欢都不行。” “你会要我吗?”女孩的眼睛真诚的望着晓曼。 晓曼微微一怔,这么小的人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哈,你有爸爸妈妈,我想要 你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你不喜欢我,对吗?”她的眼睛里竟有些潮湿。 “哪里会,我真得很喜欢你。噢,阿姨忘了问你的名字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晓曼故意把话题引开。 “我叫瑞嘉。” “瑞嘉,名字就像你的人一样可爱。” “阿姨,你的名字也一样好听。”——哈,这绝对是一个可爱的小精灵,上帝 把所有的智慧都毫不吝啬的赋予了她,在她的身上让人感叹上帝的慷慨。 已经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那位去洗手间的仁兄却依旧不见回来。晓曼开始有 些着急,她还头一次见到上洗手间这么长时间的。 瑞嘉并不着急,她显然非常愿意和晓曼在一起,她不时问一些非常好奇的问题, 比如公交车为什么这么多轮子,难道一个轮子不可以吗?搞得晓曼不知要从哪里向 她解释才好。 晓曼看表,已经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可那位仁兄仍旧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开 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问瑞嘉:“你爸爸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瑞嘉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你是说刚才的那位叔叔吗?” 晓曼更加莫名其妙:“你是说她不是你爸爸。那他为什么把你丢在这里就不管 了?” “那位叔叔告诉我要为我找一位好妈妈,让我听话,不然就没有人再管我了。” 那双童稚的眼睛里满是一片没有阴云的晴空,这样的天空让晓曼震惊感慨。 “那么你的爸爸妈妈呢?” “不知道,他们都不要我,可是我并没有不听话呀。”她就那样低着头,玩弄 着自己的手指,好像要极力搞明白自己的问题一样。 晓曼此时此刻感慨这个世界真的太不通情理,这么一个好女孩竟然被人随意的 丢弃,她用两滴眼泪向那些不懂人情的家伙表示自己内心的唾弃。 可是眼前的瑞嘉怎么办,时近晌午,先让小家伙填饱肚子再说吧。于是领着她 来到一家餐馆,看着小瑞嘉狼吞虎咽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嗨,自己小时候 是在自己妈妈面前喝妈妈亲手做的饭,可是小瑞嘉如今是在自己——一个她刚认识 不到两个小时的人面前吃饭,这或许就是上帝不公平的一面吧。 瑞嘉拍拍自己的小肚子:“阿姨,我吃饱了。” 这顿饭可以说是晓曼吃的最没味道的一顿饭,看着瑞嘉无忧无虑的样子想着下 一步该怎么办。 晓曼不想则已,越想越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一个孩子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丢又丢不掉,可是自己如果收留她,不光工作难度大,就连自己的个人问题也会因 此而困难重重,人家会认为自己未婚先孕生下了个没有爸的孩子,天哪,那还会有 谁甘愿和自己共渡连李呢。 瑞嘉好像看出了晓曼的烦恼,双手搂着晓曼的一条腿一半撒娇一半认真的说: “阿姨,我一定会很乖的,你不要再把我送给别人了好吗?” 晓曼还有什么样的理由可以拒绝这样的请求呢,真的没有任何理由了,有的只 是同情和关爱,把小家伙一把抱起来,然后决定回家。今晚不用再害怕了,有这样 一个精灵在自己身边,还怕生活没有阳光不成。 家对于人的确有太多的含义,它不但代表着一个空间,更重要的是代表着一种 气氛,一种让人可以坦然面对可以忘却烦恼的气氛,这些都不是哪个人故意可以营 造出来的,而是当某些必要的成分适时的聚合在一起时所产生的自然结果。晓曼现 在真的体验到了这种家的气氛,这是她独闯这个城市六年来第一次体验这久违的气 氛。 瑞嘉的确很乖,一点也不吵也不闹,让人的确怀疑她的年龄。晓曼真的搞不懂 这么一个聪慧的孩子为什么都要把她抛弃呢? 今晚不再有任何的害怕,望着熟睡的小生命,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今后的一切。 今晚无恐怖,满夜的思绪却排满她的床头。 这样一个小生命竟是那样的让她割舍不下,当她不得不把瑞嘉关在家里独自去 见新客户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无论怎样尽量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得同客 户交谈都无法做到,心里不时想着那个小家伙是否触电或者是否被东西绊倒,所以 她的话语变得有些颠倒和含糊,这样的状态下交谈的结果可想而知。晓曼失落的望 着客户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心里满是失落和烦恼,刚才的牵挂全被烦躁的 怒火所取代,她实在忍受不了失败带给自己的打击,这一切都是那个无来头的小女 孩造成的,而且她将继续面对这不可忍受的现实,她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金丝雀,跌 撞得飞回家,当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那个无辜的小家伙正站在门口用高兴的大眼睛 望着自己。于是,所有的恼怒所有的怨恨都化作紧紧的拥抱,把那个可怜的生命用 自己的胸怀温暖她拯救她,不让她感到害怕不让她体验被遗弃的伤感。两个悬殊的 身体就这样紧紧的靠在一起,没有语言,可是小瑞嘉已经体味到了比语言更加令她 小小的心灵温暖的东西。晓曼知道自己失败了,失败在一种心灵最为脆弱的一面, 也是人世间最为炽热的一面。 于是,两只金丝雀在这个暄躁的城市里形影不离着,晓曼带着她去面对每一个 自己新的客户,瑞嘉成了她快乐的支柱,也为自己的客户带来了一丝活泼和爱的气 息,于是在这种和谐的氛围里,所有的客户都表现出了分外的随和和亲和力,在瑞 嘉大眼睛的眨动中每一位客户都愉快得同晓曼达成业务。这里的春天很美丽,这里 的阳光更灿烂,晓曼深切体味到了这种美丽和灿烂,她开始感谢上帝赐于自己这么 一个可爱的生命,让自己不再孤独不再怀疑世间所有的人,因为自己亲眼看到人们 面对可爱和天真所表现出的和善的一面,这样的一面无论哪一个人都是存在的。 瑞嘉美美的睡在晓曼的身边,夜色照着这间不大的卧室,晓曼用手把小家伙的 头放到枕头上,然后把她的头发向后理一理,借着夜色,她望着熟睡的瑞嘉,然后 轻轻的唱起了记忆中的儿歌,歌词已经有些模糊,但是曲调还是记忆犹新,这样的 低吟,她不知道是唱给瑞嘉还是自己,但无论怎样,她感到很温馨很随意。 她就在这低吟中慢慢睡去,当那千万道霞丝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的时候, 晓曼才懒懒的伸一个懒腰,然后翻一个身想继续自己的美梦。可是那只小手已轻轻 的伸到她的腋下,然后挠得她浑身痒得难受,最后她不得不笑起来,把个睡意笑得 全无。她坐起身,瑞嘉调皮的望着她:“大懒虫,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起床。” 晓曼伸了个懒腰,然后突然将双手伸到瑞嘉的腋下不停得挠着:“你这个小坏 蛋,连懒觉都不让人睡。” 瑞嘉有些害怕,但已来不及躲闪,在晓曼的肆意挠逗下笑得喘不上气来。晓曼 不依不饶,她把手在瑞嘉的全身挠逗着,屋子里满是瑞嘉咯咯的笑声。突然,这快 乐的笑声戛然而止,瑞嘉的身体瘫软在床上,她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呼吸急促而 又微弱。 晓曼被眼前的瑞嘉吓得不知所措,她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双手把瑞嘉抱在怀里, 不断的追问着:“瑞嘉,你这是怎么了,……” 瑞嘉在她的怀里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过了一会儿,那小鹿开始变得有些力量了, 面色也变得红润了起来,晓曼的心才慢慢放下来,望着瑞嘉迷离的眼睛心里满是惶 恐和疼痛。 过了足有半小时,瑞嘉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小家伙像是犯了错误一样望着晓曼 :“阿姨,我吓着你了吧。” 晓曼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你刚才的样子真的把阿姨吓坏了,你这是怎 么了?” 瑞嘉摇着头:“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每次我这样,大人都会带我去医院,然 后就把我送给别人。……阿姨,你不会也不要我了吧?” 晓曼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惊恐和期待,她抱起她,然后用心安慰着她:“你就 是阿姨的生命,无论怎样,阿姨都不会再让你经受一点伤害了。” 于是那双眼睛里点燃了希望的火花:“阿姨,只要你要我,再大的困难我都不 怕。” 是啊,上帝对待每一个人都不是那么的慷慨,无论怎样,当你拥有那一部分时, 你就意味着可能要丢掉这一部分,而这样的取舍却不是哪个人所能左右的,人们只 能无奈的面对无奈的承受无奈得去抗争。于是当医生告诉晓曼瑞嘉患的是先天性心 脏病,必须尽早做瓣膜移植手术才有可能挽救她的生命的时候,晓曼才真正体味到 上帝的这种不慷慨的残酷性。 回来的路上,那双眨动的眼睛时刻盯着晓曼的脸,仿佛要探寻自己的未来。晓 曼满脸的迷茫,面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小生命,面对十几万元的手术费用,她变得犹 豫了,她无法取舍,她无法拿自己的将来和一生来和命运做抗争,她想和所有的人 说自己的一个普通的再也无法普通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是允许做违背良心违背诺言 的事的。 可是那双满是惶恐的眼睛告诉她:她的选择将决定一个生命的方向,这是所有 人不能用任何理由搪塞的事实。 于是当上帝一手制造了这一事实后,天空的彩云被黑暗遮盖,小屋里没有了欢 乐的笑声,晓曼整日里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她想到了去找民政部门,可是自己 又怎样向瑞嘉开口呢? 瑞嘉变成了一个怯懦得小猫,她一双游离的眼睛看这面对着所有面对她的这个 世界,她觉得是自己搅乱了这个原本美丽快乐的空间,所以她满是负疚和害怕。 晓曼觉得浑身疼痛和无力,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瑞嘉饿了,就让她吃些 饼干充饥,自己却一点也没有胃口。她只想睡觉,昏昏沉沉中不再想那些烦恼的事 情。于是她的身体在漫空中飘荡着,不时发生一些事情,比如遇到一两个熟识的人, 其中她就遇到了安杰,她远远的跑上前,一把抓住那家伙的衣襟然后怒斥他:“你 为什么一下子就跑到那么远去,你不知道小瑞嘉病了吗,你这个不负责人的家伙!” 安杰一脸茫然的望着她,然后辩白着什么,但她却听不清,因为自己的身体已迅速 的向下坠落着,她感到寒冷无比,于是把身体尽量蜷缩起来,但无济于事。这种坠 落最后以一个惊颤而结束,于是她发觉自己是在梦中。 她睁开眼睛向四周看了一遍,却没有看到瑞嘉的影子。“瑞嘉,瑞嘉……”她 的声音有些微弱和发涩,但是她可以确定瑞嘉能够听到的。可是她叫了几声都没有 瑞嘉的回应,她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忙坐起身,发觉浑身无力,摸一摸自己的额头, 才发觉自己在发高烧,她提高了声音:“瑞嘉,你在哪里?”仍旧没有回应。 她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已顾不得自己的眩晕跑向客厅,客厅里空无一人,只 见外门是敞开了的。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瑞嘉,你在哪里!” 外面已是晚上,虽有月色,但也能让人感觉到夜深人静的空无。晓曼的声音在 夜色中回应,却依然没有瑞嘉的影子。 晓曼感到有一种很重的东西突然从自己的身体中脱离而去,让她感觉撕裂的疼 痛,她慌乱的在一条条街道上奔跑着,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呼叫着那个再也熟 悉不过的名字。她的心开始慢慢的向下坠落,她感到自己是一个可怕的罪人,是自 己将一个渺小的生命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是自己的落寞伤害了她,伤害了一颗 不蕴世事的童心,让她在这么孤旷的夜晚独自离去,让她这么小的心灵在这无人的 夜晚体验人世间最可怕的孤独和无情,这是何等的残忍。她不知道自己已跑了附近 的多少条街巷,自己的身体已变得飘摇和跌撞,声音也变得沙哑而尖锐。但是她依 旧不停的奔跑着,因为她知道那个小生命此时此刻一定正在前面的某个地方等着自 己,那是她心中的希望,这希望让她可以减轻对自己的责问。 那是天使的声音,它在不远的前方响起,那样的焦急无助那样的无力而又声嘶 力竭:“阿姨,我在这里。” 晓曼含着泪笑着跑过去,仿佛已经触摸到了天使的衣襟,天使的笑容告诉她一 切都将会美好一切都将在爱的扶持中走完所有的不幸和磨难,在感受失去的痛苦后 如今面对获得,那是幸福和美好的感受,所以当那个小生命在前面向自己奔跑过来 的时候,她真的喜极而涕,然后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用怦怦的心跳来安慰她。 “为什么要阿姨担心,阿姨不会丢弃你的。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阿姨吗?” 瑞嘉伸出小手为她擦干脸颊上的眼泪:“我看你烧得厉害,想出来给你叫个医 生,可是我一出来就迷路了,我一个人总是找不到家在哪里,我真得好害怕……” 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滴不断的蹦落,砸在晓曼的心上,砸得她没有了主意,砸得 她无力面对。 她一把将那个刚刚经受惊吓的小躯体抱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得往回赶,她的脚 步虽然很沉重,但是她的心是轻松和愉快的,她就像经过了一次大的手术后的病人, 虽然痛苦过但是已获得了新生,这种新生是她对自己选择的坚定,是她面对这一事 实的坦然。 瑞嘉在她怀里挣扎着:“阿姨,放下我让我自己走吧。” 晓曼不得不把她放下,然后领着她的小手踏着温润的夜色走在回家的路上。那 条路并不漫长,晓曼感觉每一步都是温暖和幸福的旋律。 打开房门,那明亮的灯光倾泻到两人的脸上,照射出天使般的笑容,那笑容把 整个房间感染,于是客厅里充满真正家的欢乐和温馨。 晓曼无力得一头仰躺在沙发里,瑞嘉蹲伏在她的身边用小手抚摸着她的额头: “阿姨,你的头还发热,应该吃药的。” 晓曼第一次体验这种关爱的幸福,她笑着抚摸着瑞嘉的头发:“那就烦劳我们 的小公主为我从那边的柜橱里取过药包来。” “哎。”瑞嘉愉快的答应着,然后跑到柜橱前,从小门里取出一个布包来,向 晓曼挥一挥:“是这个吗。” 晓曼点点头,那里面有安杰的各样家庭用药。瑞嘉把药包递给她,然后到饮水 机前为她接了一杯水。晓曼打开药包,里面的确有各样应急常备药。她取出两样感 冒药用水服下。 “阿姨,咱们睡觉吧,睡一觉你的病就会好的。” “好,阿姨听瑞嘉的话,现在就带我们的公主去睡觉。”说完站起身向卧室走 去,瑞嘉一蹦一跳得跟在她的后边。 满屋子荡漾着薄薄的明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两双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屋顶, 然后又在同一时间坐起身子,于是两人会意的咯咯得笑起来,满屋子的快乐,两个 世间的顽皮要经营着新的一天。 晓曼的身体虽然还有些无力,但是已无大碍,平时感冒头痛全靠自身恢复的她 几颗药片就可以把她立刻恢复正常。 两人同时洗脸刷牙,彼此望着满嘴的白白的泡沫都露出调皮得笑来,然后晓曼 为瑞嘉梳头,并将自己的一颗水晶发卡戴在瑞嘉的头上。发卡像一只飞翔的蝴蝶, 瑞嘉望着镜子里的发卡快乐的不得了,突发奇想,吵着要为晓曼梳头,晓曼拗不过, 只好坐下来低着头任她摆布。 瑞嘉摆弄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宣告大功告成,晓曼抬起头,镜子里面得自己竟 像一个疯子,于是笑声又弥漫开来,仿佛要把整个房间撑破。 这时客厅里有动静,晓曼跑出去看,却是安杰那家伙。 四目对望,安杰一脸的吃惊,指着晓曼的头问:“你这是怎么了?” 晓曼想起瑞嘉的杰作,便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是我花了三百块钱做的新发型。 怎么,连你这搞艺术的都看不出它美在哪里吗?” 安杰竟真的相信,然后仔细得打量起来,好像要从中发现一点所谓的艺术或者 超现代的东西来。最后他终于从那团被瑞嘉搞成牛角式的头发上发现了艺术的灵感, 略显老成得说:“这是一种古典和超现代艺术的结合,你看它就像一团向上燃烧的 火焰,但又像一个风的造型,盘旋着升腾着,随意之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晓曼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瑞嘉更是忍禁不止咯咯得笑着。 安杰发现瑞嘉更加吃惊:“你是……”他手指着瑞嘉满脸的问号。 瑞嘉先发问:“你是和阿姨一起住这里的那位叔叔吗?” 安杰点着头望着晓曼,晓曼故意将瑞嘉领到自己身边:“瑞嘉,这个叔叔可凶 了,今后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要不然他会给你好看的。” 安杰一脸的无辜,无辜里面还隐藏着冤枉,因为满屋子的狼藉不让他发火实在 是太残酷了。 这时瑞嘉从晓曼的身边跑过来,示意安杰蹲下身来,然后将小嘴凑到安杰的耳 朵边:“叔叔,我知道阿姨很邋遢,你如果不高兴的话今后我会代她收拾的。” 安杰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小不点,即惊讶又高兴:“你是天使吗?” 瑞嘉瞪着大眼睛:“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可以做天使。” 安杰高兴的把这个小精灵抱起来,然后在屋子里旋转着。这可吓坏了晓曼,她 知道这样很容易使瑞嘉发病的。于是惊惶失措得上前阻止住。 安杰被她的反映搞得莫名其妙:“难道不可以吗?” 晓曼将瑞嘉接到怀里:“瑞嘉,怎么样?” 瑞嘉想做错事一样望着她:“对不起阿姨,我又让你担心了。” 当安杰知道一切之后,不声不响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拿出来一叠钱交给 晓曼:“这时我的全部积蓄,有七千多,先拿去,全怪以前只知道乱花钱,要不然 还要多一些,不够我们再想办法,我们一定会为瑞嘉治好病的。 晓曼望着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不完全承认是男人的家伙,今天却让自己看得那么 顺眼和有活力。她坦然得替瑞嘉接下了这笔钱,这样一叠钱离手术需要的数目还相 差很远,这只是踏向希望的第一步。 安杰抱起瑞嘉:“来,叔叔为你画张画好吗?”说着将瑞嘉抱到自己的卧室兼 画室,让她坐在地上,然后自己对着画板一副全身投入的神情。 瑞嘉很听话得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安杰像是在思考什么。安杰看出了她的意思 :“小妮子,有话要说吗?” 瑞嘉想了想:“你和阿姨是两口子吗?” 安杰差点笑出声来:“我们为什么是两口子?” 瑞嘉很认真的样子:“男的和女的住在一起就是两口子。” 安杰故意逗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瑞嘉眨动着眼睛:“本来就是嘛。” 安杰不再和她辩,因为他正在勾画瑞嘉的那双空灵闪动的眼睛,那双眼睛很独 特,在那里他扑捉到了一种令他心动的东西,这是让他艺术血液奔腾的东西,这让 他必须凝神静气得画好每一笔。 终于那种令他眩晕的美在画板上全部展现出来,他禁不住大喊着:“小妮子, 你是我的天使!” 瑞嘉像是明白了什么:“噢,我知道了……” 安杰仍然兴奋的把她抱起在怀里:“你知道什么?” 瑞嘉像一位智者:“为什么阿姨不和你住在一起。” 安杰真的要笑了,他真的不明白这么个小毛孩竟想一些让大人都搞不明白的东 西:“哈,为什么呢?” 瑞嘉露出一丝诡笑:“因为你老是一惊一炸的,阿姨不喜欢。” 为了不让这个小鬼搞得自己和晓曼尴尬,安杰觉得必须要把事情和她讲清楚: “叔叔告诉你,叔叔虽然和阿姨住在一座房子里,但是不是你说的那种两口子,我 们是朋友,是那种一般的朋友,我们这样住着是为了各自少交一点房租,就是这样 子。” 瑞嘉好像要极力搞明白这些复杂的意思的样子。 眼看就要中午,安杰两手抱着瑞嘉的小脸蛋:“为了表示叔叔对小妮子的欢迎, 我要特意做两样我刚学到手的拿手菜给小妮子吃。” 瑞嘉高兴得手舞足蹈。安杰见她高兴成这样子,就把脸凑到瑞嘉的耳边说: “我知道阿姨的饭菜是最不让人想念的了,不过没关系,今后叔叔为你做,保证把 我们的妮子养得美丽动人。” 这时晓曼正好进来,见俩人鬼鬼祟祟得样子便问:“你们在搞什么不光明的事?” 安杰故意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瑞嘉笑着跑过来:“叔叔要做饭给我们吃。” 晓曼装作责怪的样子:“哈,见了好吃的就把阿姨忘了。” 瑞嘉倒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跟在安杰的身后,逗得晓曼和安杰笑个不停,把个 房间都洒满幸福和快乐。 安杰的旅行包里有特意带回来得好几样蔬菜和水果,还有一个大大的菠萝,这 是他做新学的菠萝紫米饭的必须原料。 菠萝紫米饭做起来很麻烦,先把菠萝带着绿叶的一头切掉,留着当盖用。然后 用小勺一点点把里面的果肉挖出来,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外壳,然后把泡好的黑米和 江米还有普通大米一起放到掏空的菠萝里面,然后放比平时多一倍的水进去,最后 将盖子盖好放到微波炉里用小火耐心的去蒸煮,一个小时后方可宣告成功。 剩下的果肉,安杰还有用处,他将一只小乳鸡剁成小段,然后同菠萝肉一起放 到锅里慢火来炖,里面再加上几种材料,最后打开锅盖时的那种香气是那样的特别 而诱人食欲。 冒着蒸汽的大菠萝和淡黄色的菠萝鸡汤一起上桌了,瑞嘉已被这诱人的香气所 俘虏了,坐在桌边迫不及待的要先尝为快。 晓曼故意躲进自己的房间,她知道自己那不争气的嗅觉,让那家伙看到自己那 副馋样一定会更加得意忘形的。 那菠萝的香气已经从门缝里飘进来了,这不是故意引诱自己吗,满口的口水已 经证明自己的不坚强。这个家伙怎么就会做这么多花样的菜,可怜自己,又要闻着 这诱人的美味来咀嚼自己的“粗茶淡饭”了。 这真的是太过残酷了,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超脱的吃饭感觉将被摧毁,这是一 种贫困和财富的残酷竞争,在这种无法改变的竞争中自己将永远被欲望和现实的双 重标准所萦绕所折磨。这是一种慢性的摧残,可怜自己将在这样的摧残中失去信心 和希望。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那奇特的香气如狂澜猛兽般涌了进来,她真的想发出一 声震天的呐喊,把这一切引诱自己的东西一起喝退。门口传来瑞嘉的声音:“叔叔 叫你一起去吃饭。” 哈,这家伙竟然叫自己和他一起去吃饭,可是他派瑞嘉来,自己为什么不来, 这看起来更像一种赏赐或者是一种谦让,为了表示自己的高贵还是继续自己的忍耐 好。 瑞嘉已经跑到了自己的身边,手里端着一小勺紫色的米饭让自己尝,这分明不 让自己再作最后的坚持,因为那滑爽香甜的米饭就像毒品一样实在让自己无法拒绝 它的引诱,于是她投降了,心中高举着双手表面故意一副矜持得走出自己的卧室。 嘴里还是客气着:“怎么好意思打搅你的美餐呢。” 安杰极认真的样子:“我们要尽量为瑞嘉创造一种家的氛围,让她和其他正常 家庭的孩子一样快乐的成长。” 还可以说什么呢,这是上纲上线的问题,必须严肃对待,当然,在这样严肃问 题的掩映下可以吃上如此美味的饭菜,自己实在是三生有幸。 三人围坐,菠萝别样的香气把那种表面的和谐和默契都熏陶成令人感怀陶醉的 味道。瑞嘉在这样的氛围里甜甜的吃着喜爱的菠萝紫米饭,美丽的眼睛里分明满是 幸福的波光。 安杰的一个提议又让瑞嘉高兴了一阵:“吃过饭,叔叔带我们的小妮子去植物 园玩。” 瑞嘉高兴的拉起晓曼的手:“我要阿姨一起去。” 晓曼在那上纲上线的目光下不得不答应:“好,阿姨随你去。” 植物园里就像一个美丽的大森林,这是在一个被钢筋水泥筑就的城市里最接近 自然的地方,安杰背着自己的画夹领着瑞嘉走在石板路上,不时回答瑞嘉不知道的 树的名字。晓曼跟在后面,她想尽量让人家不要误认为自己是一家三口携子出游。 但是不管怎样,如今自己对安杰的感觉竟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从以前的厌恶到 今天的感觉良好,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她知道如果任这种感觉继续蔓延成长, 它的后果将是不可预测的。她为此竟有些心慌意乱,把自己原本平静的内心搅得不 知所措。前面的瑞嘉在叫自己,于是紧赶几步把距离拉尽:“瑞嘉不要走得这样快, 要慢慢走才对。” “嗯。”瑞嘉听话得放慢脚步。 安杰停下来,他看中了一处景色,所以支起画夹,现场临摹了起来。晓曼领瑞 嘉坐在路边的连椅上,在他们的头上有各种鸟的鸣叫声,瑞嘉高兴得听着,一张笑 脸一直那样灿烂的绽放着,把一颗童心都笑醉,把所有因时间而产生的陌生和隔阂 都消化成美丽的风儿,留下的只有感受到的一切的温暖和亲情。 瑞嘉跑到安杰的身边看他画画,看到画纸上那斑斓的色彩就笑着说:“叔叔画 得就像家里的地板一样。” 安杰对这样评判当然倍感委屈,可是仔细一想那上面虽然有斑斓的色彩,但是 没有令人感动或者是心动的东西,这样的触动可以来自一片树叶,也可以来自一颗 石子,但无论怎样都必须使这些东西有独特的生命在里面,让其闪动灵性的光芒, 可是自己没有扑捉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停留在纸上的一些流动的色彩,给于人的也 只是一种可以看到的技巧而已。 他停住画笔,想极力寻找那份让自己心动的东西,有飞鸟还有流动着的风,可 是这一切一时无法让他感受和体验那份感动。这时瑞嘉自己跑到前面的一棵大榕树 下面,在榕树粗大的枝干上有许多的蚂蚁在爬动。她用好奇而又同情或者是洞悉的 目光注视着那些小生命,好像看到它们忙碌的身影就使自己想起了一种远离某种东 西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目光里游动着一种忧伤和闪动的莫名的光芒。 安杰终于发现了那令他感动的东西,那东西来自于瑞嘉。他的手因激动而有些 涨痛,他要把这份感动——对于生命的感动赶快记录下来,记录在那流动的色彩里, 记录在渴望生命的枝干中。 那副让安杰兴奋不已的画终于完成,他叫还在榕树下玩耍的瑞嘉过来,瑞嘉便 向着这边跑过来,安杰和晓曼同时起身跑着迎上去,因为他们知道瑞嘉这样奔跑是 非常危险的。瑞嘉就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不慎跌倒了,两人冲过去,晓曼先把她 抱起,瑞嘉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并没有大碍,两人才放下心来。瑞嘉感到有东西紧 靠在自己的右边,扭头看时竟是安杰的整个身体紧紧的依靠着她,他的手紧握着瑞 嘉的双手。她还是第一和这家伙靠得这么近,竟可以闻到他那特殊的体香,这气味 让她有些眩晕,哈,这难道就是异性相吸的道理吗?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