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加了班从公司打出租车回到家里已经近零点,拖动着步履在黯淡的走廊里, 震荡的声音吵醒了音控路灯,身体疲惫不堪。我扶着楼梯喘气,然后才转身走到家 门口,通常父亲早就睡了,我也不想惊动他们,就自行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正进 入房间,换拖鞋的时候,却见汪马阿姨坐在沙发上,嘤嘤哭泣,母亲不停地在一边 安慰她。她们两人一同抬头看我,尤其汪马阿姨的眼睛鲜血通红的臃肿,双目眼皮 青面獠牙的浮肿,浑身上下矫情着痛苦而专注的精神压力,由于表情上下色彩斑斓, 正仿佛一桶肥胖不规则开始变质的肉体。 我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阿姨!”然后,就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询 问下去,以及如何安慰和平静她黄绿青蓝紫的痛苦忧伤,她的整张浊腻的面孔简直 像五鬼缠身。但我却是不知道如何进一步对她开口说话。以前每每见到她,从来都 是春风黏黏的笑容,不停地说笑语言,我几乎不用担心冷场的问题,她就那么长家 短里家外地满足自我言论。却是今天见识到了,眼泪对于任何一种相貌的女性而言, 都是致命的武器。 我像个傻子一样,呆楞在那里足足十来秒钟,母亲及时为我解围道:“你阿姨 没什么事情,你回到房间里去吧!把澡洗了,也该睡了。” 我回到房间里,在衣柜里找寻换洗的衣服,不一会母亲进入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控制着声音,坐在床上。 “你汪叔叔被举报挪用公款!” “多少?” “据说有上千万呢!” “真是狮子大开口!” 我们说话的速度都很缓慢,慢慢评定着事情的严重性。 “最让你阿姨难以接受的是,她丈夫的刑事案件暴露出来后,她还从朋友那儿 听说男方在外面包养二奶,还用这笔作假的钱给那女人买了幢别墅。” 我仔细思考着几次相遇到的那个女人,那个冷静、亲切、高贵、稳重的女子, 或许有点可惜,遭遇像汪马阿姨的男人,尤其是汪局长这种成功、事业、地位的中 年近老的男子,难免在家外不会不越轨,但为什么这个女人一定要采取接受和认可 的方式。她的爱慕虚荣,刮持着对于金钱的崇拜,不过是包裹上了一层淡定、平稳、 用冷静的方式挑逗男性肾腺素的糖衣,有一点高明,有一点琢磨不透,有一点饶有 兴致严肃下的轻浮,有一点美丽阑珊雍容华贵衣羽下的更加滑嫩细腻的洁净肌肤。 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来保养她那庄重漂亮的脸蛋,骚弄着正派女子的轻柔和诱 惑。 或许还有一点点诗歌、舞剧、轻音乐的才华,她可以头头是道地讲述莎士比亚、 雪莱、济德,《史记》、唐诗宋词元曲,意大利歌剧、美国的百老汇,在她的血脉 和传统里,有的是知识家族的秉性和精髓。正是这些修身滋养保持着她高级交际花 的身份,甚至还能起到防腐防滑,保质保量的交易。 “阿姨就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吗?因为连她这个作为正房的老婆,都没有享受 到别墅的待遇!”我冷笑道。 “你这是什么话!”母亲呵斥着我,“你阿姨正在难过呢!” “我见过那个女人!”我淡淡地说了一句,轻盈地提着睡衣,拉开卧室房门向 卫生间走去。 我在卫生间哗哗的水流声中,反复地思考,如果我是个男人的话,我也最终会 选择离开我这个阿姨的,但如果我是那个女人的话,我决不会把自己沦为到一个婚 姻家庭的破坏者,我一定会坚守我的爱情道德和主张,我一定将爱情制定成为神圣 不可侵犯的心灵净土。如果我是男人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将汪马阿姨娶回家,甚至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我一定会选择和这个面容娇好的年轻女 子相爱厮守到老。但他们的年龄差距,身处不同时代社会人生而奠定的个性特征, 规范着他们各自的运行轨道,然而,他们本应该永远平行的生命轨迹,却强行拖拉 在了一起。但是,从另一个侧面层次和领域上讲,如果不是因为汪局长从一个建筑 学院的毛头大学生,混迹成长到了如今的地位,有着如日中天的干练和老道,有了 事业上的成功,身份的标志,他能否会选择嫌弃自己的原配妻子,而汪马阿姨是否 又会仰仗丈夫的身份地位,彻底毁灭了曾经也算过得去的相貌和身材,那么,局长 大人是否还会选择在外面拈花惹草,反之而言,不是因为局长有了如今的地位和身 份,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会委身于一个年近花甲的糟老头。 我清楚这个世界总是不停止地充满了变数,同时,这些变数也充满了配合,没 有这些社会、成长、资历、意识的交融,也许,很多事情只能维持现状。 我从卫生间出来,正看见母亲铺垫着沙发上的坐套,还放了一床薄被。汪马阿 姨已经不在见了,但从我那敞开门、亮着灯光的卧室里,听见传来隐隐的哭泣。 “怎么,她要住在我们家里!”我压底声音不满地说道。 “你阿姨的状况,你已经看见了,现在是她最难过的时候,我今天夜里准备好 好劝劝她,上午她还接受了市府的审查。” “那是我睡客厅了!” 母亲,你知道吗?我该是有多疲倦,不仅仅是身体的疲倦,更是心情的劳累, 竟是付雄都将我逼入痛苦无望的绝境里。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绝处逢生的力量和勇气, 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母亲为我调试着空调恰当的温度,冷热均匀。我盖上被子,对她有气无力地笑 了笑表示异常的感激,惬意的温润浸泡进我的体内。 “快点睡吧!”母亲温和地说道,是另一个女人的痛苦婚变引发了她的敏感和 不安吗?直至同情。但母亲毕竟是母亲,对于血肉亲密的爱抚,永远自然散发出一 种母性的芬芳光环。她为我关闭了天花板上的灯光,回到我的卧室关上了门。在黑 晶晶的夜色中,静谧如水的浩淼无比无际,我能听见隔着门,她们微微发出的声音, 细碎织织,渗透的抚漫,宁和在夜色里,在空气中稍稍泛起了涟漪,传递在我耳边。 我体察到自己睡去的气息声。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