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海南的行程,使他更加奠定了自信和胸怀热烈的激情,尤其是他无意中发现我 竟然保存了他的相片——展现他飒爽师表的讲台为起点,从我们接触的第一天,在 那张相片的指证里,在他的推测和理解中,我一定是对他充满了仰慕和崇敬的好感。 他简直把我当成天上掉下的林妹妹,敬仰珍藏。他几乎每天发送十条短信:莎 士比亚、雪莱、席勒、普希金、徐志摩、顾城、海子,他用这些人的遗作,天天用 来轰炸我的眼睛。 不过,用诗歌情义绵绵的表达方式,向来比电话来得直接,而且通常他还会表 现得体贴入微,细声糯语地告诉我,如果工作忙的话,就不必给他回短信了。整天, 他一篇一篇诗歌形式的短信,很快占满了我的手机内存。晚上,他的电话总是追踪 到家里,问我是否收到了他的短信,如此来往的次数多了,我也会简短几个字表述 确实已经收到他的信息,说声谢谢。我的回复,成为他强心剂的灵丹妙药,原本他 并不期待我的回答,因为在他眼中的我而言,是太过于忙碌的那种女孩,简直令他 颤抖着心疼,哆嗦着眼泪吧嗒着哐哐当当声响。于是,他更加奋力而丰沛地买力表 述,情感表面看来是在安慰着我的劳顿,实质却是抚平他望梅止渴般的心情。 每天接到十几条这样黏不啦唧的语言,胃酸浓重,副作用强烈,但数天的回合 后,我逐渐进入适应期,猛然填补了没有付雄陪伴在身前左右的日子。女人有时候 就是那种虚荣无比的动物,时常需要一点点异性的吹捧和追逐,男性的吹嘘成为生 活基调的位品,来迅速填补了自己的空洞。 在这种松松软软的语言功势里,我逐渐丧失了争吵的气氛和勇气,以及当初誓 言无论如何我将一定强取豪夺从那个名叫贾平的女人手边,再次争取回付雄对我的 真心。我竟然平躺舒心在另一个男人用吹捧、诗歌和遗言般的抒情,编制的温柔梦 乡了。我们暂时无法见面,但却成全了我对于发送短信的男人更加深入、圆满、美 好、梦幻、完美的想象。我忽略了他的性功能障碍,所谓在他身体上的缺点和残疾 在我的梦幻中简直是无稽之谈。对方正是文艺复兴时代的莎士比亚,旧时代的长衫 和西装翩翩的徐志摩,或者正是那个童心未眠、平淡生活、个性十足、才华横溢的 顾城。是一个梦想的缔造者,是我的思想中,无情地哗裟,华丽的舞蹈,绚丽的诗 歌,妙碎的文字和辞藻。 有一天,他发送来一段,徐志摩对陆小曼的书卷微语,我反复看阅了很久。不 知道,是在揣摩当时两人相爱的情景,还是自我心中萌生而出对于一个臆想的缔造 者。在我心中舒展的对方,仅仅是每一次以吴浩发送来的诗句为起点,随之燃烧起 了不穷不灭的无尽想象,直至脱离了吴浩的躯壳,加之完全生造的灵魂,梦里的形 象没有分割的轮廓和结构,没有具体的截面,没有坚硬的线条,没有实体的构造, 仅仅是微风般柔和沉静的气息,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暖湿的呼吸,在我的脑海里熠 熠生辉。或然,他是有容貌、触觉和听觉的,但每当在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全然忘 记了对于他的铭记。也许,无限美好的东西一旦被发觉,观赏看待清楚,它就像见 了光的舍利子,立即化为灰烬。正如同一种原本期待、海市蜃楼、暧昧不明的憧憬, 恰恰沾染上现实的油烟味道,就不再纯粹、单纯得美丽和自然,总让人感受到声撕 和矫情,脱离了梦境后的尘世和玩世不恭了。 对于他来说,一个星期的漫长等待,掐头去尾,不足以五天,竟也是茫茫长夜。 每天依靠着发送短信打发着日子,以及寻找着几次与我碰撞星点的乐趣,他将 那些捻熟于心的乐章和词句,反复频念在胸口和心间,虔诚无比。在他的头脑里一 直幻化着我的身影,我不太重视他的甜言蜜语,就半躺半坐懒洋洋地依靠在床头。 电话中,他说:你不是还有一些相片在我这里吗?至少,如果不能全凭记忆扣 下我的眉眼口鼻的神色之时,他就着那些可以依循追查的底册来了结内心中挣扎着 的相思之苦。 “不会被你沾上很多口水吧!”我的玩笑,令他越发夸张地幻想我的可爱和天 真,以及真实。是那种,被他看来,握住在手掌中心的真实,我在他的掌心里,轻 轻地弹跳、撒娇和妩媚,不过如此,却就是不想逃离开他的掌心,因为他清楚地留 意到在我手机里的相夹里,是被我保存着贴身携带,从这座城市带到了海南,再从 海南带了回来。然而,他却不真正的清楚,在海南那片洁净无际的沙滩上,广袤无 边的海水背景里,我早已经把他的影像删除掉了,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影像被留存 在我的手机里面的确切目的。于是,在我看来不需要的时候,便清除了它们。 掐头去尾,他终于盼到了从海南回来后的第一个周末,我答应他,分出半天的 时间,与他见面。我知道,由繁忙工作为借口的距离,由手机、电话连接这段距离 的亲切感,必将随着真实和牵引的交流,最终打破,这么多天来,我在诗歌的刻意 氛围中,所编制和树立起来的一个假想的恋情,必将被这个真实、可触摸的男子打 破了我的诗意情怀,曾经偶尔,我还怀揣着少女的梦想,进入一个男孩年轻不老的 灵魂里。没有情欲的把控,我们只是清风云淡地在天荒地老的流转中漫步,没有时 间和地域的限制,甚至没有广袤和辽阔的具体用意,思想的翅膀仅仅是如此自顾自 地居无定所地飘舞。 然而,此时站立在我面前的男子,是个不停冒虚汗的男子,混合着他在熟热狂 躁的气温里正常流淌下的汗水,构成了他面门暗淡的体能紊乱。这些汗水,我分不 清楚哪些是肾虚的汗流,哪些是是正常的分泌物,从脑门水淋淋的乱仗里,混合着 几滴强大的气流,哗啦着吱溜一声,烫过了他通红的面孔,那两片脸颊像生铁的炙 热,撩出了蒸发的气焰。汗水的场景,却总是向我明确地提醒他的生理障碍,为此 我表现得小心谨慎,面对我们之间关系的迅速发展,我必须时刻认识清楚与他接触 的真实目的和意义,同时,对于他的一举一动更是充满了审慎和嗅觉的机敏。当然, 我聪明的表演在于,要让我的警惕充满了自然平滑的状态,整体的情况就是不露声 色的气质,用高贵、矜持的动态压制住他的轻举妄动。 在他那些凌乱的汗水浮面的情景里,一颗颗地掉落进我的胃口般,令胸口感觉 到异常纠缠和恶心,一个关于试管婴儿的情景和概念,血淋淋的潮腥颠簸在颤抖在 眼前的空气中,迅速在我的口腔里曼延,谁能完全保证真正给予他一个留有余地的 机会,这种方式结合出来的孩子将会是一个健全、活泼、聪明的孩子。我根本无法 想象。 在南海的旅程上,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他得寸进尺的迫切要求,比如,我站在火 车机厢的连接处,观赏窗外的景致,他就会摇晃到我身边,轻悄悄地扶住我的肩膀, 观察到我没有强烈的反对,就干脆抱紧我的肩膀,紧贴着我的身侧,高高兴兴讲述 着一些满腹搜刮的笑话,以撇开抱着我的注意力,弱化且深入地稳固我们之间的情 侣关系。 我明显地开始察觉到,事态正朝着我可能无法收拾的形式和方向发展,当然, 我同时给予如此迅速发展的状况以兢兢业业的期待。我希望事情能够快速地发展和 结束,我已经受够了这样温吞吞内心魔幻的折磨,简直鬼迷心窍,令人欲生欲灭。 一旦清楚地看到他站立在我面前时,我就猛烈地提醒自己身心肩负的任务。天 那! 在这场重要的举措中,看见胜利的端口之时,却是付雄逐渐远离我的命运,由 他取代着位置,从几天来的温柔乡,痛彻醒悟过来,猛烈发现心脏竟是锥心刺骨的 难过。 原来,那个在我发现他还能自慰的晚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寓言蒙蔽着天真的谎 言,关于这个男人妄图和我结婚的展望,甚至还包括可能拥有一个他所如期的孩子。 我手里提着母亲亲手为他煲制的海鲜汤,在他看来是如此娇柔、贤淑着站立在 阳光下,清汗凉凉的神色,他永远碰触不到在我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泪流,我正是一 个清洁无忧的天使。母亲用一只洁白精致的陶瓷瓦罐盛制了汤水,被我捧俯在胸前, 远远地被他往见,使得我更加淑女涟涟。 母亲知道我和他的见面,一定要我把这罐汤带给吴浩,我简直大发雷霆:“天 气这么热,母亲,我怎么带过去,很烫手的。”出门前,为了这罐汤,我和母亲大 吵了一架,只要成为她的女婿人选,母亲似乎就不怎么认识她的亲生女儿了。我拗 不过母亲,摔打着门板,烦躁的心情差点就将汤罐砸在家门外的走廊里。我听见内 心深处哗啦的一声巨响,比现实甩碎的声音恶狠狠了几千上万倍,快是要震没了我 的耳朵,撕咬吞食掉了我的耳膜。 却是,我没想到,当我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站立在学校的门口,被他遥远地凝 望着,这一罐汤捧在胸前的效果竟然是这样的优美。恍惚之间,我幻想的意识模糊 了自己的视野,判断面前的男人,就是那个被我朝思梦想能终身相伴的男子,我要 为他制烫炒菜,生养孩子。 他走到我面前,是惊碎了我的美梦,我首先看到了他满面额头的汗水,意识和 责任重新敲打着我的脑海。 我把陶罐拽进他怀里:“这是母亲让我带给你的!” 他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抱过,仿佛托着圣物的端正,啧啧地感叹:“那怎么好! 真是太麻烦了!“ 我就讨厌男人这般斤斤计较的唯诺,丝毫没有本性的爽快,对方一点随手的照 顾和重视,就仿佛领受了莫大的宠幸,满脸的卑谦和奴性。原本男人适度收放自如 的尊严,统统都已颜面扫地。如果换作付雄,我赠送东西给他,他总会不动声色地 欣然接受,满面含笑,春色生姿;然后,以不经意的方式,送给我一件更好的礼物, 保持我们的情感长久弥新,显示出一个男子的风度和大气。但是,这样的日子似乎 不存在了,内心中不免又是一趟伤感。 “到我那里去坐坐吧!” “好呀!” 来过他的学校已经是多次了,初开始的几次接触都是规规矩矩在课堂的教室中, 老师对待学生的礼仪。后来,我来过的几次,我们都是约定吃饭的时间,便径直到 校内或校外的小饭馆,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也有到附近的茶楼,慢悠悠地聊天, 或者在他看来自认为已经与我保持了默契的灵犀,即使相互不说话,静静地坐下来, 彼此的守望也是莫大的幸福。从来没有提出邀请,让我到他的单身宿舍去看看,我 也并不多事,不去询问他学校安排的住宿情况。 在去往海南的路途上,闲聊无事,母亲倒是很仔细查问了他的住宿情况,听她 那口气,我以为母亲会立即邀请吴浩旅游回来后,就干脆搬到我家来,但询问后的 结果,却是没有了下文。当时,我的目光浏览着窗外的景色,也断断续续听到吴浩 的回答,他似乎期望着向未来的丈母娘交代透了家底,一副老实巴交又博才多学的 稳重,定能得到我妈的青睐。丈母娘便一时兴起,大手一挥,自作主张,就请他到 我家来安居乐业了。只要入驻我家,那么成为上门女婿,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吗?但是,他左等右等我母亲的口风,竟是没有了下文,神情不禁有点失落挫败, 而我注视着窗外的表情,却是阴阴地发笑。 如今,他终于主动邀请我光临视察他的单身宿舍,想必是作出了一番深思熟虑。 他为人做事小心,突然一口提出要带我到他的宿舍参观,必定是做了充分的准 备,尤其是把房间整理得异常干净和整洁,指不定还洒满了廉价的香水,遮蔽那些 臭袜子臭鞋和臭脚丫的腥气。而且,我送来的大罐汤食,也总不能抱着到处溜达, 由此恰逢顺水推舟,邀请我到他的房间里去坐坐,看看他的个人生活,进一步博得 我的好感。 职工宿舍在学生宿舍的旁边,学校背后的背静处,几栋建筑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内部所不同的是,学生们的一间寝室往往是上下铺位,一个房间拥挤紧凑,可 以住八九个人,而老师的房间就清爽得多,可能是两人一间,也有单人一间。吴浩 就是单人一间,配套有卫生间。而且两者的区别还在于,老师的宿舍,异性间的交 往和进入相对要宽松很多。 “单人房间的居住条件有哪些?”我坐在他的单人床上问他,他正为我泡茶, 在卫生间清洗杯子。 他的房间和我想象到的没有太大的出入,朴素的室内陈设,方正的格局,卫生 间在阳台上。门口的柜子上放有水瓶、茶叶桶和奶粉,柜子下面的架子上有脸盆, 门上的钉子挂有两块毛巾。房间中是一张写字台,上面堆满了中外名著和诗歌杂文, 以及一些手稿。但是上面突显细腻的是,即使桌子上再为拥挤,他也辟开了一拳的 面积,放有一个装过蜂蜜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束茉莉花,用自然的花香替代香水 的味道。但稍为感到意外的是,床上也应该堆有书籍,尤其是枕边的位置,却是仅 有枕头和一席被子,罩着白色的蚊帐。 我看着桌上盛开的茉莉花,有点挑衅和玩笑的口吻:“挺风雅的!” 他已经为我泡上茶叶,坐在写字台前,当房间装进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发现气 氛猛然不对,特别明显的局促不安。尤其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两个异性的交往 和相对,气啄着对方的呼吸,仿佛空间闭合了力量和元素,成年人的身体,相互打 量着对方的成熟体态。我自然起伏的胸脯,当我不太自然地从他的脸上滑过,目瞪 对视的眼神显然不够明智。 我的目光延伸向地面,却单单滑过了他的裤子,我竟然在他两腿之间的部位停 留和猜测那里的形态。我看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体图绘,从美院里的裸体石膏雕像、 真实的人体模特,到桢可医书上的人体解剖图,以及我与付雄之间真实的肉体接触, 我对于他的触摸和观察之后,我不是对男性的特征一无所知。然而,我一时好奇他 那里的情况,这个根本生理缺陷的男人,原本他应该最为显著的男性特征,却一筹 莫展,那里像是搁浅了一般。我立刻回想起了那天,在海南三星级宾馆的花园里, 是他的自慰,我当时完全被惊呆了,是全然的震撼,夜色又是那样黯淡,我根本就 没有发现,他那里的特征。在淡淡的月光下,他的脸色竟是全然享受的状态,完全 不是他自顾自赏的表演,那神态,仿佛正进入着一个女人的身体,任由着对方的配 合,姿势契合着肆意深入。 我突然感觉到害怕极了,他根本没有性功能,桢可明确地向我证实道,然而, 那天夜里他却是如此享受的表情,甚至他还能生育出孩子。房间很亮,阳台上的亮 光涌进屋子,我把落在地面上的目光收回,望向窗外更亮的光线里。阳台外上上下 下的墙壁和天花板,刻意地凿出一片外面的空间,有几处低矮的房子挂在阳台的空 间里。 他把放在写字台一角的杯子递给我,“茶水已经凉了!”由此,趁机坐在了我 身边,我接过杯子,谨慎地看过他的脸,越过他的肩头,我看见门边的桌子上那个 洁白的汤罐,一种纯美的瓷,泛着清幽幽的光泽。 我赶紧握住了杯子,双臂挡住了胸口,紧张地喝着水,他的脸庞如此靠进我, 仿佛衔住了我的呼吸。眼珠乱转,我根本不敢正视他的面容。 “你很紧张吗?”他却一点也不紧张了,扶住了我的肩,接过了我喝剩下的水 杯,看也不看,娴熟地回手放在一米开外的写字台上。其实,我基本上接过水杯没 有喝下一口完整的水,仅仅沾湿了嘴唇。 这个在我看来开始掌握了主动权,由此支配到底的男人,似乎脱去了腼腆的外 衣,涨目在我眼前的却是轻松的自然,他必定是狠下了决心在今天的此时场景里定 有一番作为。难道他一点都不紧张吗?他一点都不害怕他缺陷的暴露。我的神志已 经浑浑噩噩,无法掌握情绪的控制力,和断然回绝的态度和方式,呆讷成了一棵迟 钝的木桩。 他看见我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认同,但更主要在于没有拒绝,便凑进他的面孔, 用他的嘴唇轻轻点触我的双唇,很快深入的亲吻,伸直和蠕动的舌尖来橇开我牙齿 间的缝隙,同时肆无忌惮地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指尖冰微的凉意。 我猛烈颤抖了一下,剧烈地抖动,不是电流过身,而是浑身寒战。如同一种本 能,我逃避地躲开了。那一瞬间,我没有笑,没有像通常遇到尴尬那样,耍弄着花 招,嬉皮笑脸着躲避,用天真无邪的笑颜如花,让每一个男子为之怜悯,于是,我 的拒绝和反抗,一切的不愉快,都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而此时,我呆呆地注视着 眼前的男人,这样的嬉笑,化干戈为玉帛的前提和场景,不是适合当前的情景剧里, 因为我从来没有遭遇过除此之外,另一个男人对我的靠近,对我有机会的肌肤亲近 和巧取。 他微笑地问我,和颜悦色,并没有为我的躲避而生气,仿佛更加令他欢欣鼓舞。 在他看来,一定是误解地认为我是个处女的梦幻,更加满意了对于我的好感和 痴心妄想,以及对我的珍爱。“你不喜欢吗?”他愚昧地问道。 突然我发觉,之所以如此强烈本能地躲避开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不知道,在 亲吻过后,如果我配合着被他拨光了衣服,接下来的事情,他还能够做些什么。我 似乎有点可怜他那里的无法坚挺,我是真心实在地为他着想,一旦让他身处两难的 境地,然而他却又无法进入我的身体,对于他这样一个病人而言,是多么的丑陋和 尴尬。他没有料想到遭遇的后果吗?那个松懈的生殖器,像一棵软弱的海绵,暴露 在我们相互的眼前,并不能被他被我所拔苗助长。随即,我的头脑清醒了回来,他 在生理上的不自信,使我完全有能力和优势来压制他的欲望,控制他显然已经不顾 一切的情绪了。 而且,我已经厌倦这样终日的表演,我憎恨自己的虚伪,和面前男人的虚伪, 我们都相互编织着谎言欺骗着对方,所不同的是,我清楚地知道他对于我的隐瞒和 欺骗,而他全然不知晓我对于他的隐瞒和欺骗,那么,就让我对他施于公平的结局, 让他知道在我的全盘计划中,他不过仅仅是我的一枚棋子。而我将是以胜利者的姿 态站立在他面前,我要让他正视他的生理残疾,不要妄想在我身上得到他根本不能 办到的一切。游戏已经结束了,对于与付雄的未来,我将计划另外的打算,既然从 付雄本人到桢可都强烈反对我的此次出招,那么我决定放弃。当然,如果我讲清楚 明白我全盘计划的意图,我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而他继续愿意为我效命,愿意帮 助我和付雄的幸福,我一定会十分感激他。而且,我再也不必担心受怕他对我会有 什么样的侵犯。 我不再紧张和害怕,而是冷静地看着他,说道:“你根本无法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是在提醒他什么。 我的音质冷酷而明媚,钢丝般的抑制,在喉咙里刮起了敏冽,抑扬顿挫,特别 把握了强调的气焰含在湿润的舌尖上滑动。“即使在你的心里有猛烈的欲望,但在 现实中你无法办到!” 他的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似乎已经意识到我要说什么了,正在表达的 内容,直指他的软肋,他那跳跃不规则的胸膛,和他的障碍。 我的字句清楚地向提醒他,冷静而温和,缓缓深拔力度:“你根本就是个性无 能。”用语气上的优势重创他的伤口,我承认我的做法有一些表演的性质,至少让 外表的我看来神圣不可侵犯,固执的端庄。 那一瞬间,当性无能的隐瞒在我们两人面前成为公开的实情,他的神态彻底被 我打败了。他呆呆地站起身,离开起先妄图威胁和要求我的距离,摇晃着身体远去, 走向门口。我看见他,背对着我,抽了抽挂在门板挂钩上的毛巾,却拉扯不下来, 那根干涩没有一丁点水分的毛巾空洞洞摇晃了几下,飘飘无语的样子,无影无踪的 摆动。突然,他头抵着门板,哐当一声,竟像个孩童一般嘤嘤嗒嗒地抽泣,他的肩 头随之泪水的纷乱而淋淋烈烈地筋搐。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病情太过于小心翼翼,终日唯唯诺诺地寻觅着日子,微 微的碰触,一旦发觉对方竟然自始至终察觉着他身心的隐秘,竟是让他万念俱灰, 已是没有活着站立下去的勇气。他忘记了追究秘密的开掘,我会是怎样知道如此一 切的秘密,那个隐秘在男人身体最为内在的物质,他可以裸露上身,暴露臀部,但 那个即使在亚当夏娃在世的原始年代里,都需要一块树叶折羞,然而,我是如何知 道这个隐晦的秘密。他忘记了追究查询,仅仅趴在门板上,充满了羞耻地哭泣,仿 佛把整片方正的木头,都哭泣出了夏日的浮汗。 他的反响剧烈,显然桢可曾经以一个医生明智而科学的表述远远低估了病人的 心态,直到我看见一个男人面对自己的生理残疾,竟然如此不要命地哭泣,低沉而 冷漠的悲痛,却是要撕裂了自己的心肺,辱灭了在苟且偷生的日子里残剩下来的声 息,和一丁点牙齿缝隙间的灵魂。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面对此情此景,我显得束手无策,心里有一些麻木,瓣 尖却是滑过了几缕同情的烟尘,云蒸雾罩般地了迷糊了我的神志。然后,我就糊里 糊涂地站起身子,向门口走去。手心扶着门把手,是我准备离开。 然而,意识到我的举止,他打了个冷战,快速地明白,此次如果让我简单而顺 利地离去,却再也牵制不到我的内心,甚至连空荡荡的躯壳也是琢磨不透,触摸不 到的了。于是,他激灵着冷战,窜起了剧烈的勇气,一个鲤鱼打挺,满当当地立起 了身子,迅速关锁上了门环,死抵在门口。此刻,他满脸的泪水已是被欲望的怒火 所燃烧殆尽,恶暴暴的气焰掠起了狂妄,虎豹豺狼般的强攻猛扑向我冲击而来,生 拉活拽地推向那张撩起蚊帐的单人床铺。 他大声凶猛地泄怒吼叫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性功能有问题的,你不试试怎么 知道它有问题。”他还要强词夺理,居起力争身体的健康状况。 当我们在门口撕扯和推拉的过程中,双方扭打的时候,我只听见哗啦的一声, 放在门口柜子上的满满汤罐被肘臂间的用力,最终滑倒在地板上。不知道是我的手 臂,还是他的身体,搏击的刺杀中片片碎地,我亲眼看见,那白亮的罐身,和摇晃 而出的洁白汤汁,在我面前跳出桌子的安稳。听见破碎的呼啦,正是我应声倒躺在 床上。 这一声巨大的动静,在心灵的祭奠中被无限放大,对于一只洁白的陶瓷汤罐的 祭奠,如同窗外强烈的阳光,一柄长剑般,通透了我的心胸。 我被他拉扯得喘不过气来,摔在床上的机会,暂时摆脱了他的纠缠。他可以愤 怒得不成人行,那么,我干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双方挣扎得鱼死网破,把所有的 情况都向他抖落出来。“是你的主治医师告诉我的。” “我的医生,他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你又是怎样找到他的。” “你现在的主治医师,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知道,我为什么需要你吗?” 他不明白我说什么。好!就让我把事情挑明,把他完全将死。“我有一个男朋 友,因为他离婚带有一个孩子,我的父母不允许我和他在一起,我父亲说:你第一 次婚姻如果失败了要离婚,我不管你,但你第一次的婚姻必须是一个没有结过婚的 男人,年龄大小都要合适。所以,你是我的踏板,吴浩,你是我和那个男人最终幸 福在一起的桥梁,仅此而已。我不需要一个有性功能和生育能力的男人。” 他冷凉的脸,在那里痛苦和绝望。“是这样,原来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你欺 骗了我。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傻瓜在耍弄。” 本来,我对于自己这样天真愚蠢的行为已经足够痛恨的了,对吴浩无辜的欺骗, 尤其是拿捏着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生育障碍的缺陷,强行利用,充满了对于自身 灵魂的拷问和自责。但我看见他对我这种自责竟然还是煽风点火的气势,痛恨得咬 牙切齿。于是,我也变得粗俗和鄙陋,大揭开他的伤疤,也是他的另一种欺骗,同 样对于我的隐瞒。 “那么,你呢?如果我不知道你的生理缺陷,我们是正常的相处和交往,你打 算在结婚后,才让我在洞房花烛夜里发现,你那肮脏的秘密。” 听见我驳击的话语道道有理有力,他空洞地凝视着我。但随即,他滑转了表情, 用一种看似厚颜无耻的嘴脸压在我的面前,镜片背后的眼睛也荡溢生辉,狡黠的咳 笑声表现出粗糙鄙俗的猥亵,来控制住他内心中的恐惧和害怕,以及一点点留存和 徘徊在欲望上的渴求。 “但我不是可以用手和嘴吗?” 他可以用嘴和手呀!突然,一个声音惊悚地强行灌驻进我的耳朵,我第一次听 清楚了那个准确的声音,比当时付雄的表达更加清楚,丝丝入扣。那是个绝对准确 而真实的预言,“但,但,那个男人……可以用……用他的嘴,也可以用手。” 我的泪水流淌了下来,为什么一切的安排和预料却不是按照我的轮渡形式,而 是按照付雄的判断和预测,难道真如同他的设想和预计,我们是走不到一起的人生, 终究是错过的两个影子,擦肩而过后,各自排解,相反的方向。 心灰意冷,讨论出对于付雄的失落和绝望。我坐在床上,睫毛的眼帘里挂着冰 晶,再次冷静地看着他:“你会把我关在这间屋子里强奸掉了吗?”如果他继续愿 意要求我的身体,我想我会平静地交代给他,他的语言,完全吻合着付雄在一个月 前的预言,彻底击垮了我的坚定和强韧,扼守情感的纯真和清白。我终于知道付雄 是真的不可能等待我了,他早已和那个强行留宿在他的寓所、欺世盗名的女人同居 了吧!一个男人无论用什么样的誓言都无法坚守自身的贞洁。那个女人更是把持着 付雄父母强大的靠山和所谓父辈流承下来的世代友好,挟持付雄成为她离婚后情感 的寄托。 在全盘的计划中,我一直想着:把自己干掉。起初,我想通过自己的聪明,干 掉的是自己无婚嫁娶的清白名声,但随着现实的沦落,面对这样前后印证的结果, 我和付雄的未来,真是无法圆满的结局,那么,我仅仅除去一层如同薄纸般的名声 还有那么伟大的意义吗?忠贞也尽是一层纸样的玩意儿。如果付雄都不再为我清白 和忠贞了,那么,我的清白和忠贞还能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那么,如果面前的男人愿意,就把我的肉身拿去,算是我对于他欺骗的补偿, 不再亏欠他丝毫情债。 “我不知道,我要疯了!”似乎我用强奸一词,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再次掩面 哭泣。他为人师表,温温而雅,兼获彬彬有礼,更有博学天才,原本是随手摘取星 星月亮般地受到人们的尊敬,但因为生理残疾的自卑,他竟然享受不到真正爱情的 人间晴暖,温存情意绵绵的滋润,却是要依靠强奸掠夺蹂躏等等这一系列不道德的 方式,得到一个无辜女人的肉身吗?他的双手发颤,看起来像手舞足蹈,却是痛苦 非凡的声嘶力竭。“我需要女人,我需要爱,也需要被爱,以及被人尊重。” 然而,我无能为力,目睹他最终沦落到乞求同情的境况里,我有了一种揪心的 难过,是知觉的回复。那个时间里,付雄的重要性,因为面前男子的冷静和哭泣, 对于人情冷暖的感受,重新回到了我身体的内部。“但是我已经有爱人了,我已经 有了,并且我要为他生孩子,所以我才选定让你来,成就我和他在一起。” “可是,我们也可以有孩子!”他趴在地上,似乎永远也站不起身的颓废和荒 芜,是枯寂。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