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淋雨加上连番的惊吓,花解语回到微尘院之后就昏倒了。 她发着高烧,浑身火烫,还不停地作着噩梦,在噩梦中她不停地挣扎,宛如 万株藤萝缠身,将她捆绑得死死的,她怎样也逃不脱、走不掉。 等她再度醒来已是两日之后。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光线太过明亮,让她又闭上。 一直守候在旁边的灵儿惊喜地叫道:“姑娘,你醒了?” 她虚弱地应了声。 “太好了!你昏迷了两天两夜呢,可把奴婢吓坏子。爷的脸色看起来好吓人, 要是你再不醒,恐怕胡大夫的脑袋要搬家了。”灵儿就像只山间的小黄雀,叽叽 喳喳地说话。 “司隐……”花解语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 “爷可担心你了,他在你身边守了两天两夜呢,今儿个要不是裴大爷有急事 找他,他还会守在你身边呢!” 花解语的心一颤,那个倨傲的男人一直守候着她? 她的记忆终于在瞬间恢复了,山洞中的一切再度浮现在她眼前,让她臊红了 一张小脸。 “哎呀,姑娘,你又发烧了,这可怎么是好啊!我去找大夫。” 灵儿叫道。 花解语虚弱地唤道:“回来,我没事。” 灵儿摸摸她滚烫的额头,“可是真的好热喔!” 她羞窘地笑笑,“没事。” 。 “那我去端点稀粥来,你一直不吃东西,要不是爷亲自喂你,恐怕饿也饿坏 了。” “他喂我?” 灵儿忽然也红了脸儿,“是……嘴对嘴喂的耶!” 花解语哑然无语,那个狂妄的男人,竟然再三地轻薄她。 “姑娘,你真好命。灵儿到这里都七年了,还从未见过爷这么体贴哪位姑娘 呢!都是那些姑娘巴着爷、缠着爷,可是爷都不肯拿正眼看她们一下呢!” “多嘴。”花解语佯装恼怒地喝斥。 灵儿赶忙噤声,随后这个灵巧的小丫头又凑到花解语的耳边说:“其实姑娘 心里也很喜欢爷吧?你的脸儿都羞红了。” “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花解语瞪她。 灵儿笑着逃开,“姑娘,我去给你端粥。” 一整天,花解语都心乱如麻,又像是一片空白,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隐所触摸过的地方无一不在扰乱她多年平静无痕的心绪,所有被他触摸过 的肌肤都久久保留着一种酥麻的触感,令她整个人心绪不宁。 她怎么也想不通,司隐究竟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做出这等举动,难道真如他 所说,他喜欢她,喜欢到不怕皇权威严的地步? 可是花解语在这之前并不认识司隐,也从未见过他,他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他是怎么认识她的? 更令她想不通的是自己在司隐胆大包天的侵犯下竟然几乎无法抵抗,软弱得 像只被囚的鸽子,鸽子还会挣扎着扬动翅膀,她却任由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戏弄她 清白的身子。 直到此刻,椒乳还战栗得让她心悸,她死死揪紧两边的衣襟,好像那宛如被 施了魔法的手还不知廉耻的停留在那里。 听灵儿说,司隐在她榻前守候了两天两夜,如此情深意重,为了什么? 他会喜欢她吗? 是不是在逗着她玩? 她能喜欢他吗? 喜欢一个劫掠她的朝廷犯人? 她心乱如麻,好想马上找到司隐问个清楚,偏偏身子虚弱地躺在床上无法动 弹。 中午时分,司翩然风一样地席卷进来。 “你说!你究竟怎样勾引隐哥哥?”小美女杏眼圆睁,怒火熊熊燃烧着。 花解语吃惊地望着她,“司小姐何出此言?” “什么此言那言的!别装得人模人样假捞淑女了!呸!不知羞耻的贱人!就 凭你那丑模样也想勾引隐哥哥!别痴人作梦了!” 花解语缓缓坐了起来,平静地开口,“司小姐,请你放尊重一点,不自重的 人也不会被别人尊重的。” “你配被我尊重吗?不知哪里来的野女人,竟然去勾引隐哥哥,看我不把你 这张脸给撕烂!” 司翩然竟然真的伸手来抓花解语的脸,花解语惊叫着闪避,可是司翩然显然 练过功夫,力道比她大得多,眨眼间,她已经被狠狠掴了两个耳光,留下青淤的 印痕。 “放肆!” 正当司翩然发疯时,一道蓝色的身影闪人房间,一把把她揪住丢在一边。 司翩然刚想大喊大叫,发现来人正是司隐,不由得双眼一红,放声大哭, “隐哥哥!你也欺负我!说什么这个烂人是你的女人,我才不相信呢!你以前从 来没说过谁是你的女人,你骗人!你骗人!” 司隐对她的大哭大闹置若罔闻,却满脸关切地欺身到花解语面前查看她的伤 势,“痛不痛?我让灵儿去取点活血散淤的药来。” 花解语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我的头有些疼,想安静一会儿。” 司隐点点头,“好,先躺下吧!”他温柔地扶着花解语躺下。 花解语被他深沉的目光所魅惑,怔仲地看着那张俊美到邪恶的面庞发呆。愈 发看不下去的司翩然冲过来,又要闹事,被司隐一把推开。 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拎到外厅,厉声喝道:“你能不能一天不要胡闹?你 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及笈的年纪,再这样刁蛮任性下去,谁敢娶你?!” “人家才不希罕!人家只要隐哥哥!”司翩然嘟着红艳艳的小嘴说。 “我是你哥哥,你一辈子都别想了。” “爹爹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司翩然叫道。 “烛庸?!他又在胡说八道了!”司隐皱紧了眉头,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 阴厉。 司翩然发现大事不妙,想收嘴已经晚了,爹曾经再三嘱咐她,这是个秘密, 不准告诉任何人,可是…… 可是隐哥哥不是任何人哪! “隐哥哥……”司翩然见硬的不行,便扯了司隐的衣袖假扮柔弱,娇滴滴地 撒娇。 司隐摔开她的手,“我当面告诉你,你没听错,花解语是我的女人,就像我 的生命一样,你若再动她一丝一毫,看我怎么处置你。” 司翩然双眼一红,泪水夺眶而出,“什么嘛!她有什么好?她那么老,都过 二十岁了,不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处女嘛!哼,不对,她肯定不是处子了,看她那 么骚,说不定勾引过不少男人呢!她又没我美,到底有哪点吸引你啊?!” “啪”的一声,清脆无比。 连内室的花解语都惊住,心惊肉跳。 果然,司翩然再次嚎啕大哭,“你打我!你为了这个女人打我!从小到大, 你从来没打过我的!呜……呜呜……” “给我滚出去!”司隐厉声吼道。 司翩然委屈地看看他,“哇”的一声大哭着向外跑去。 “翩然,你给我乖一点,否则我就把你嫁给那个色棍刘慎虚!” 跑到屋外的司翩然吓得呆住,连跑也跑不动了,只是在原地发傻。她回过头 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小宠爱她的司隐,这真是她的隐哥哥吗? 虽然她知道外界的人都叫他“双面阎罗”,可是她只见过他和善可亲的一面, 因为他一直很疼爱她,难道她一直不知道司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难道现在的他——这个无情、冷绝、狂傲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司隐? 她吓得手脚冰冷,久久无法动弹。 刘慎虚是清风堡的堡主,也是远近闻名的色狼淫棍,被他糟蹋的黄花闺女不 计其数,但大多数人被他的金钱所收买,或者畏于他的权势而不敢得罪他。 但是司翩然知道,刘慎虚是司隐最不齿的那种人,只是因为清风堡一直和人 间谷没有过节,又没有人向司隐求救,所以司隐也不便下手除掉他。 可是一个月前,司翩然私自出谷去玩耍,被刘慎虚碰到,贪慕她的美色,竟 跑到人间谷来求婚。司隐自然不允,将他强行逐出谷去。 现在他竟然威胁她,要把她嫁给他最不齿的男人? 就因为她得罪了花解语? 司翩然暗自发誓,花解语,花解语,我总有一天会除掉你,不要以为本小姐 是好欺负的! “哟!这是怎么了?”第一次来到微尘院的裴翊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司翩然 问。 “不要你管啦!”司翩然朝他大叫一声,拔足跑开。 裴翊走进房间,又看见脸色铁青的司隐,“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 转眼就变了脸色?” 司隐冷哼,“翩然那丫头是愈来愈放肆了,哪天要好好给她点教训。司烛庸 就她一个女儿,所以对她百般宠溺,才造成现在的恶果。” “哟哟哟,瞧这话愈说愈严重了,都成了恶果?”裴翊笑着,“是不是因为 你那位公主殿下,才让你发现翩然根本和人家没得比啊?要气质没气质,要才学 没才学,除了耍脾气、使性子,就是胡闹、胡闹,再胡闹。” “算了,不提她,提到就生气。”司隐叹道。 “你之前不也挺宠爱她的吗!” “那是她乖巧的时候。” “呵呵。”裴翊心知肚明地笑笑,也不再戳穿他的心思。 听到外面有陌生人的声音,花解语让灵儿搀扶着下了榻,又重新梳理了一下 头发,才慢慢地走出来。 “怎么出来了?”司隐问。 花解语看向裴翊,不禁有些讶然,好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一身白衣更衬托他的出类拔萃、飘逸出尘。与司隐站在一起,一个巍峨如崇 山峻岭,一个洒脱如不羁白云,竟然如此的赏心悦目。 她微微点头,“你好。” “他叫裴翊,我的结拜兄弟。”司隐介绍道。 裴翊弯腰施了一礼,“姑娘好。” 花解语想他应该也知道她的身分,所以也就没有回礼。 裴翊忽然笑着抬起了 头,打量着她,“或者我不该称姑娘,而应该叫一声‘嫂子’了吧!” 花解语的芙蓉面瞬间烧红了,嗔怪地瞟了司隐一眼。 司隐却哈哈笑道:“裴翊这家伙整天胡说八道,你当作耳边风就是。” “我可是认真的。不过不再闲话多说了,刘慎虚的事情你到底要如何处置啊?” 裴翊问道。 花解语疑惑地看着他们。 司隐先让大家坐下,又命灵儿端上茶水, 等她退出去方对花解语说:“事情说来话长,是这样的……” 司隐把刘慎虚的情况简单扼要地向花解语解释了一下,“就这样,他对翩然 是死缠烂打,对人间谷也是骚扰不休。前几天裴翊找人教训了他一下,没想到他 不知轻重,居然又纠合了一些乌合之众前来攻打人间谷。” “怎么教训他的?” 花解语很好奇。 裴翊诡谲一笑,“他不是好色吗?把他的命根子弄伤,不就六根清净了吗?” 花解语又是脸红又是惊吓,“那不成了太监?” “还没做绝,我们总会给人留条活路,如果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只是受 了点伤,一、两年之内不能作恶就是。可惜他不老实,居然还想来报复。”裴翊 笑道。 花解语点点头,“这种人就要好好教训才是。他集结的人多吗?是不是人间 谷有了危险?” 司隐面色凝重的开口,“很麻烦,他拿钱贿赂了许多武林正道人士的子弟, 我们又不能真的大开杀戒,得罪了那些自诩白道的人就麻烦了。倒也不是怕他们, 而是实在嫌麻烦。” 裴翊附和,“瞧,我们的大谷主太仁慈了,不想扰了人间谷这片清净之地, 又不能不应战,左右为难呢!” 花解语思索了片刻才说:“如果两位不介意,或许我可以帮一些忙。” 司隐与裴翊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没错,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不仅司隐,连裴翊都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小女人到底能想出什么样的计谋? 司隐在掳掠花解语之前,将她所有经历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包括她曾辅助东 方旭复仇,夺回开阳国的皇位。 司隐真的很好奇,东方旭真的需要她吗?而她也只是为了跟东方旭接近才答 应的吧? 花解语略微想了想,“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清风堡的完整资料,它建于何 地?离这里有多远?堡内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清风堡周遭还有民居吗?地 势、地形如何?而人间谷又有多少人可以利用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司隐与裴翊试探的目光渐渐变成欣赏,光是从这些问 题中,就足以看出这个女人确实很有头脑,思路清晰、切中要害。 裴翊咳了一声,“清风堡离这里约两百里,堡内有百口人,皆是刘慎虚的走 狗,周遭没有民居,因为他们作恶多端,附近的民居早都搬迁走了。离得最近的 就是咱们这儿了。清风堡建于两座山之间,前后是平原,也都是清风堡的田地。 在清风堡之前有一条大河流过。咱们这儿呢,可以利用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 少,只要公主说出个数来,总会满足你的。”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允许任意说出个数字来? 花解语暗自心惊,看来人间谷的势力绝非仅限于这个基地,他们的人员应该 是分布到大陆各个角落的吧? 花解语将这些资料大致分析了一下,心里有了谱,看向司隐和裴翊,“不知 两位心中有什么打算?” 司隐笑了笑,“怎样?不如我们也学学先人,各自在手心写出那个关键的字?” 裴翊鼓掌,“好!也看看我们的默契。” 司隐唤来灵儿,命她取来三枝毛笔,各人拿一枝。“写吧,写完再来对证。” 司隐说道。 于是三人各自在手心写了一字,把毛笔交还给灵儿,灵儿退出去。 “一起摊开手掌。”司隐伸出手来。 裴翊与花解语也同时伸出手,两只大手映衬着花解语白嫩如葱的纤纤玉掌, 煞是有趣。 手掌同时摊开,三人看了,会心而笑。 他们手中写了同样一个字:“水”。 “解语,你说,为什么写水字?”裴翊问道。 花解语看向司隐,“你怎么解?” 司隐微笑,“也不过是窃取古人的智慧而已——围魏救赵。” “也可以解释为——前门失火,后院遭殃。”裴翊补充。 花解语莞尔,“那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清风堡作恶多端,人间已留它不得, 不如来个水淹七军,让他们自救不暇,哪还有心思来进攻人间谷?挑选人间谷的 精壮男丁一百二十人,命他们将大河挖一个缺口,将河水引向清风堡,待淹个差 不多之后,再迅速将缺口修复,这样,根据地已失,三年五载他们是不敢再来骚 扰的了。” 司隐目光一寒,“自然,这还是给了他们二条生路;如再犯,就送他们下地 狱去了。” 花解语叹息一声,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 花解语的身体渐渐康复了。 司隐和裴翊去处理清风堡的事情,也有几天没来微尘院了。这几天的空闲, 让花解语陷入沉思,回家的心情渐渐淡了些,想司隐的时候反而愈来愈多。 这种念头让她惶恐,即便是爱慕东方旭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心慌意乱过。尤 其是夜晚,一闭上眼,她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山洞里的那一幕,浑身发热,然后 就是久久的失眠。 她把自己骂了千百遍,难道自己真像司翩然所说的,淫荡无耻吗?否则这浑 身的焦灼不满怎么解释?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空虚过,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心 里空荡荡的。 天黑下来,今日司隐又没来。 她有些失望,琴也懒得去弹,只是坐着发呆。 灵儿从外面兴匆匆地跑进来,“姑娘,好消息!” “什么事?”她懒洋洋地问。 灵儿手里拿着一个红缎子包裹,“爷送了件礼物,说一定要我亲手交给你。” 她精神一振,接过那包裹,“是什么?” “奴婢不晓得。爷吩咐一定得由你自己打开。”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是。”灵儿告退出去。 花解语心儿怦怦跳,竟然像要见到司隐一样的紧张。 她慢慢地把红缎子打开,里面是一本制作极其精美的锦面册子,封面上写着 “玩玉秘谱”。 花解语疑惑地翻开,不一会儿便面红耳赤起来,什么秘谱,竟是一幅幅妖精 打架的春宫图儿,旁边还配了一行行字体娟秀的香艳诗词。 想那画也是出自名家手笔,幅幅维妙维肖,十分逼真,荡人心魄。 花解语翻了两下,心头火顿起,“啪”的一声把书掷到地上,又羞又恼,这 司隐也太过羞辱她了,竟给她这等下流低俗的东西! 心里气不过,她又将那本册子踩了两脚,觉得心窝发疼,坐回椅子上兀自发 抖。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司隐根本是将她当作水性杨花的下贱女人了! 她伸手取了茶杯喝了口茶,觉得口干,将一杯都喝下,又生了一会儿气,才 回到内室躺到床上。 心烦意乱,想着明天一定要找司隐给他两耳光,这样翻来覆去的,竟比往常 更早睡去。 第二天,花解语是在灵儿的惊叫声中醒过来的。 她睡眼朦胧地问:“怎么了?” “姑……姑娘……”灵儿指着她的身边。 她顺着灵儿手指的方向侧过头,竟然看到一名赤身裸体的男子睡在她的身旁。 男子不是司隐。 她的头“轰”一下全乱了。 灵儿将男子揪起来,喝令 他穿上衣裳赶紧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司隐的声音—— “语儿,起床了 吗?”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