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八卦:传闻(14) ,起始是花丛中的一朵嫣红,越品越觉得是最精粹的一滴金黄色的花蜜。那 天吵完后本想就此分手的,结果只几日不见便情不自禁地将车开到了她家楼下,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敲开门,房间已经换了主人,声称先前租房子的女孩已经搬 走了。于是我便拨她的手机,竟然一直关机。我心里既失落,又沮丧,在大街上 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知不觉开到了黑水河畔,刚好是周末,黑水河浴场有许多 情侣在水中嬉戏,我羡慕地凝视着水面,突然发现三点紫色比基尼裹着一个熟悉 的倩影,正咯咯笑着躺在一个红色救生圈上,那个倩影太像张曼玉了,不是她, 还能是谁?但是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和她一起嬉戏的男人竟然是市长的秘书,我 当时就瘫坐在草坪边的休闲椅上,心想,坏了,我竟然中了老大死对头的美人计 …… 说句心里话,我一直将商政看做我生命中的一种幻象,而且我一直试图用小 说将这种幻象表现出来。但是并不是想表现商政经历了些什么,而是想通过内心 世界的挖掘揭示出商政感受到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商政心中是不是也有一种生命 不可分割的幻象,我只知道相对于真实的商政来说,我早就创造出一个虚拟的商 政,现在他只存在于我的幻象中,我坚信,通过我对那些关于商政传闻的整理, 那个在我内心深处虚拟出来的商政,一定会独立出我的心灵,成为一个既像我又 像商政的人。但是我在整理过程中,却被这些传闻深深刺痛了,我发现传闻犹如 眼睛,当人们津津乐道商政那些所谓秘密之时,传播者内心的险恶也随着传闻散 布出来,以至于听者无不窥视到他们内心深处最不可告人的东西,当然我在搜集 这些传闻时不知不觉地加入到窥视者的行列,让我震惊的是我所窥视的那些最不 可告人的东西,都存在于我内心深处的角落里。 传闻六 任何一个悲剧事件发生后,逃避不仅是必要的,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并不是 所有的人都有幸从悲剧中逃离出来,这取决于自作自受的程度。自从他的老板因 腐败而判刑后,他作为秘书仍迷失在协助调查的氛围中不能自拔,尽管他现在是 市委办公厅常秘室主任,但他觉得刚刚结束的这场肃贪大案只给他留下半个灵魂, 他不知道另一半灵魂哪里去了,他也不知道拥有半个灵魂的人算不算一个完整的 人。为此他陷入极度的痛苦和压抑之中。 在新书记上任前,他就被重新安排了工作,但是他在新岗位上始终有一种惊 魂甫定的感觉,特别是新书记上任以后,他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甚至有一种像 一头被追逐的野兽似的感觉,迫切想找一个洞窟藏身。他知道自己之所以像一只 帆樯绳索被风暴所摧折的船,都是缘于失去了半个灵魂所造成的。还记得新书记 第一次开常委会前曾让自己的秘书将他叫进办公室,他惴惴不安地走进办公室后, 发现新书记与自己老板不同的是,新书记坐在自己的肖像下面,微笑得像老大哥 一样慈善,而他的老板在任时,背后是“廉洁自律”几个字,而且从来都不苟言 笑。看惯了冷峻的表情,突然看见和善的面孔,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茫然地 站在新书记面前,好像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犯罪嫌疑人。新书记抬起头,眯起一双 小眼睛,探照灯似的目光在他身上巡游了几个来回,然后平和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惴惴不安地回答叫商政,“商政……”新书记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不仅让他的 名字悬在半空好一会儿,也让他的心悬了起来。他觉得胖乎乎的新书记的躯体像 一口炖锅,水已经烧开了,大概要炖的就是自己。还好新书记只是交代了几件这 次常委会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将他打发走了。一走出新书记的办公室,他一头扎 进了卫生间,他一紧张就想撒尿,这是被双规时落下的毛病。洗手时,他看了一 眼镜子里的自己,他不相信那张沮丧的脸就是自己的,他讨厌镜子的愚忠,管你 情愿不情愿,它都把你的相貌给原原本本地照出来。这次召见,让他心里涌起一 股不祥的预感。前几天和他关系不错的一位厅领导向他透露,新书记对常秘室很 重视,怕是心中有取代他的人选,让他务必多加小心。正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 他深知,无论自己多么加小心,也很难得到新书记的赏识了,只能当一天和尚撞 一天钟了。想虽然这么想,但工作却从来不敢懈怠。在被双规的日子里,他感到 自己已经跨过边境进入恐怖地带,却根本没有人要他出示护照,他庆幸自己躲过 一劫,然而老话说得好,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新书记上任以后,长着一对招风 耳朵的新书记的秘书处处给他难堪,他把自己伪装成忍者神龟,其实回到家里他 恨不得在自己身上用刀捅几个洞,否则他会憋爆的。记忆好像一顿长久吃不完的 饭,每当此时,他曾经给老板当秘书的风光日子就会在大脑中某条幽暗的廊道里 飘忽漫游,耳畔回荡着已经成了阶下囚的老板在大会上作报告的声音。他时不时 陷入记忆的迷恋中,然而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五年的秘书生涯几乎是一部灰蒙蒙 的电影,只有零星的片段,其中他的形象就那么短暂而突兀地闪现了几下。他骂 记忆是条狗,竟然也会趋炎附势,曾经的日子明明是风光的,变成记忆后竟然成 了一条不认主人的狗,只顾趴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在他心目中,不安、愤懑和怨 毒的柔软酵素在暗暗地酝酿着,终于在和几个朋友喝酒时爆发了。当然导火索不 是那几个朋友,也不是酒,而是一个不速之客,也就是他最为讨厌的“招风耳朵”, 他不承想会和“招风耳朵”在同一家海鲜酒店喝酒,而且会在自己有了七分醉意 后在洗手间碰上。两个人一见面就话不投机,“招风耳朵”一开口就带有挑衅的 意味:“商政,满身茅台味,够腐败的呀!”他一见“招风耳朵”,气就不打一 处来,只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强赔笑脸说:“老弟喝多了吧,连二锅头 和茅台都分不清了。”“招风耳朵”轻蔑地说:“商政,喝茅台就喝茅台了,干 吗非得此地无银地解释,你老板要不是玩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花招,还不至于东窗 事发呢!怪不得书记说,你很像你老板,滑得像条泥鳅,要不然你也不会成为漏 网之鱼。”不提他的老板则已,一提他的老板,他忍无可忍的火一下子爆发了, 他怒不可遏地说:“小子,刚当几天秘书就找不到北了,小心我的今天就是你的 明天,你和你老板倒真般配,你肥得像头猪,你老板肥得像口大炖锅,你小子小 心点,说不定哪天你就变成猪头肉被炖了。”“招风耳朵”没承想平时被自己挤 兑得像耗子似的他今天会一反常态,不仅侮辱自己,还敢侮辱自己的老板,顿时 露出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吼道:“商政,你敢辱骂书记,我看你是干到头了,你 等着!”说完气哼哼地走了。他只当自己说的是酒话,根本没当回事,回到包房 继续和朋友若无其事地喝酒。酒席散后,他坐在朋友车里,夜风一吹,酒醒了一 半,他回想起刚才在卫生间发生的一幕,不禁后悔不已。